“阿轩,此次前去人间,务必要小心行事。”
天宫,刻着龙腾花纹的宝座上,一白发白胡子老头眉眼柔和地望向正站在殿中央的男人,眼里携着一抹担忧与欣慰。
“吾家有儿初长成啊,几百年前,你被人带到我面前时,估摸着只有这么点大,如今竟然已经到了要下凡历劫的年纪了。”
天帝百里青阳笑呵呵地伸出手对着宋亚轩比了一个虚空的高度,旋即又开始说个没完没了:“去了人间,没了在天庭的记忆和法术,切记勿主动生事,勿给自己惹麻烦。你在人间,我在天庭,不能每时每刻都照看着你,所以你只能依靠自己……”
百里青阳活了几千岁,年纪大了,总忘事。
前脚才说过下凡会没有天庭的记忆,后脚又让宋亚轩记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宋亚轩着一袭青色长衫站在殿中央,四周烛火通明,淡黄烛光映照在他侧脸,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闻言并未反驳,只是微垂着眼,静静听着。
等百里青阳说完一大堆,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停下,宋亚轩方回应一句,做个总结:“是。”
他语气很淡,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面上也无什么表情。
让百里青阳光是看着就想操心,眉毛轻轻蹙起:“阿轩啊,不是伯父想说你,实在是……你说你全身上下,长得俊俏,身量又高。年纪尚轻,但修为已达到仙君级别。这么完美,却偏偏生了这么一张……”嘴。
百里青阳印象中,从几百年前,他的好友,也就是宋亚轩的父母亲在一场大战中双亡,士兵将宋亚轩带到他面前,两人见的第一次面开始,宋亚轩一直都保持着一副沉默寡言,你不说他也不说,你说了他还是不说的状态。
惜字如金。
当真是惜字如金。
百里青阳叹气,目光从面无表情的宋亚轩身上扫过,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明日便要下凡历劫,今日早些回宫歇息吧。”
宋亚轩向他作揖告别,鸦青色衣摆抚过地面,掠过一道影子,转瞬,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月老宫,玄羽殿。
一面容清秀的红衣小少年捏着根红线,嘴里嘀嘀咕咕:“这根线方才是绑在了哪来着?好像是这?不对,不是这,那是……师父!你回来了!”
“嗯。”宋亚轩跨进殿门,便看见路华愁眉苦脸。
走近,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物件是什么后,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淡声道:“路华,先前我教与你的术法呢?可还记得?”
路华抿唇,如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他,默默摇了摇头。
“……”
静了半晌,宋亚轩才道:“今日乃是最后一回,你且记住。”
路华急忙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
手指翻飞间,只听宋亚轩低声念了句咒,手中的红线便不由控制地脱离出他的手心,“咻”的一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并且主动与另一头的红线打了个紧结。
“我记起来了!就是那!”路华大喊一声,眉毛扬起,很是崇拜地看着他。
宋亚轩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又道:“明日乃是我下凡历劫的日子,需准备一二。”
路华是花栗鼠成精,好不容易得了一千年修为才飞升成仙,被天帝派遣到宋亚轩身边做他手下弟子,与他相处已有百年,闻言懂得他的意思,弯腰向他作揖,转身离开大殿。
殿内红线高挂,密集得从远处看像是一张红布,宋亚轩迈开脚,抬头在这红线中寻找。
不多时,他停下脚步,伸出手,心中默念,一根红线从众红线中“探出头”,有意识般缠绕上他的食指。
摸了摸它探出戳弄手指的头,宋亚轩猛地一拽,这根红线被挣断,无力地耷拉在他手心。
不过下凡历个情劫,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来他不愿意与他人纠缠,二来是因为魔君。
传闻对方近期要搞些事情出来……
天庭虽有天帝坐镇,但不知怎么,他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令他不安。
索性断了他自个的红线。
虽然还是会与他命中那人相遇,但应该不会发生过多纠缠,在人间顺顺利利地度过三世,也好早日回到天庭。
走到大殿门前,宋亚轩最后往里边看了一眼,遂缓缓合上门,离开时青色的衣摆微晃,丝毫没注意到他袖口里的红线掉落在地。
翌日。
宋亚轩去天宫见过百里青阳后,与路华走去劫台。
劫台是天界神仙渡劫的必经之路,只有从这跳下去,方才算历劫开始。
与平常相比,今日劫台前人并不算多。
路华走在宋亚轩身侧,一脸好奇地张望,问道:“师父,我从人间飞升上来,如今也有一百年,日后还要去人间走一趟,历个劫吗?”
“自然。”宋亚轩颔首。
念着是路华的师父,宋亚轩停顿了下,耐心地细说出来:“天庭上的每位神仙都是要历劫的,无论是凡仙还是妖仙,亦或者是天生的仙者。跳下劫台,原本的记忆都会被覆盖,替换成你在凡世间历劫的躯壳的记忆,历劫完成,原本的记忆方能恢复。”
“劫数有情劫,生死劫,因果劫,心魔劫,轮回劫五种,每每渡过一劫,都能令你的心智、修为大大提升,就如同人间平民百姓入宫当官前的考试。只不过他们换来的是钱财与权力,还有地位,我们换取的是修为。若是悟得深,悟得明,突破境界也不在话下。”
路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师父,若是我没能历劫成功呢?”
话说到这,师徒俩已然到了劫台前。
劫台一周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映在宋亚轩脸上,衬得他肤色白皙,精致的五官尤为突出。
真真好看极了。
路华一时看呆。
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跳下劫台,已然没了人影,唯有他的话仍有余音:“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中你所得到的领悟。”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领悟……若是悟得深……悟得明……
路华一路发着呆碎碎念,回神时方才察觉自己走到了放置世间千万人红线的玄羽殿。
刚要转身回他自己的寝殿,目光不经意地从玄羽殿门前掠过,脚步一停,神情有些疑惑。
路华走过去,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根红线,边回忆边自言自语道:“这是哪来的?难道是昨日挂在我身上不小心掉出来的?”
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索性将殿门打开,“罢了罢了,幸好昨日师父又教了一遍,不然你这姻缘该往何处来?”
他说着,学着昨日宋亚轩教的术法施咒。
“咻”的一下,手心里的红线回归原位,与另一头紧紧绑在一块儿,散发出一阵强烈的金色光晕后恢复自然。
路华颇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才对嘛,不愧是我,学了几遍就会了……”
***
“倏——”
一支羽箭如白虹贯日,猛地窜向正前方,稳稳钉入靶子正中间。
“好!”
众人抚掌起哄,给足了面子,你一言我一语:“刘兄箭术又进了不少啊。”“从前就比咱哥俩好,现如今更是比不上喽!”“这还用说,刘兄他喜好射箭,日日都要练,岂是你我这种半吊子能比?”“……”
射出这箭的小公子一袭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用一银冠高束着长发,手里拿着弩弓,面对众人的夸捧置之不理,反而微微偏头又往刚才射箭的靶子上望去一眼,仔细地眯了眯眸,啧了一声,低声抱怨道:“又歪了。”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沉默,众人纷纷望向那靶子。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来哪歪了。
正在疑惑,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笑,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突出。
众人齐刷刷往身后瞧。
便见一穿着明黄色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面容白皙如玉,唇色淡粉,分明是一副明媚相貌,但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病气,故而即便此刻对方是笑着的,也令人感觉到三分阴沉。
矛盾又迷人。
众人只略略扫他一眼,后齐齐低头弯腰作揖,唤道:“太子殿下安。”
“起来吧,”宋亚轩随意摆了摆手,紧接着朝刘耀文走去,“今日练习得如何?”
“还行。”刘耀文冲他笑了笑,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让出个位置。
宋亚轩就站定在他让出来的地方,抬头望向摆在正前方的靶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似是有些歪了。”
“我就知道!”
刘耀文扭头看向身后:“你们可还有谁看出来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刘耀文抿唇,一脸“早已猜到”的表情,又扭回去,将手里弩弓递给宋亚轩,道:“阿轩,你来试试。”
宋亚轩有些犹豫,“本王箭术不精。”
“没事,只是试试。”刘耀文轻声鼓励他,握住他的手腕拿起弩弓,宋亚轩接过,侧身,一腿往后挪了半步,拉开弓箭。
“背肌用力,”刘耀文站在他身后,用手轻轻调整他的姿势,“手要稳,弓再放平一些……”
宋亚轩照做,两人贴得极近,以刘耀文充当保护罩,形成两人独有的空间。
片时,在旁边看戏的众人只听“倏”的一声,一支箭极快破空,直冲刘耀文先前射过的靶子,“刺啦”一声,这箭钉进原本那支箭的箭身。
太子不擅射箭是整个皇宫人人皆知的事情,在两年前的一场比赛上还被皇上单独拎出来评议过,今日这一箭乃是他们见太子射过的最好一箭。
也算是雪耻了。
默了足足几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鼓掌,开始拍马屁:“不愧是太子殿下!”“能文能武,我甚佩服!”“传闻太子殿下百般武艺皆可,今日看来,当真不是虚言!”“……”
宋亚轩面无表情,身后这群人都是各个官家里出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最擅长的不过就是拍马屁。
不过是看人地位,看人眼色行事的墙头草罢了。
他暗叹一口气,将手里的弩弓塞回刘耀文怀里。
后者察觉出他心情不妙,冲身后众人瞪了一眼,“好了,真是聒噪。都回去吧,今日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他是太尉唯一的儿子,宋亚轩则是太子,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现场其他官家子弟其实与他们接触不多,并不熟悉,若不是皇上下令让各官家公子日日集聚在这扬宫习武看书,压根不会有太多交集。
现下一听这话,众人脸上皆露出喜色,行礼后匆匆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在这多停留一会儿便被太子留下。
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刘耀文又去打量宋亚轩脸色,勾住他的脖子,笑道:“阿轩,今日大家都散了,不若咱俩出宫喝酒去吧?”
宋亚轩抬眼看他:“去哪?”
“自然是荣泰阁!荣泰阁环境优美风雅,你应该还没去过吧?”刘耀文边笑边朝他凑近。
两人面孔近在咫尺,宋亚轩甚至能感觉到刘耀文的鼻息,他身子微僵,屏住气息,直到刘耀文稍稍退开才松了口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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