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3.17

放学铃声响起时，我的铅笔尖在三角函数坐标系上颤抖，第37条辅助线歪斜成一道心电图。屈霄的影子覆上来时，校服袖口的碳粉墨渍不仅晕开星云，更在我皮肤下激起一串无声的震颤波——他总爱用笔尖戳人脊骨，而我每次都会提前绷紧肌肉，像等待一场精确的疼痛实验。"走不走？麻辣烫窗口今天有香菜牛肉丸。"他抽走我桌上那本《建筑美学入门》，指尖掠过书脊时，我闻到他指甲缝里残留的橡皮屑气味。

上周三他教我推导电磁场公式，橡皮擦在桌面擦出的抛物线轨迹，此刻正烙在我视网膜上。走廊风卷起他卫衣下摆的静电，搭在我书包带上的手这次换了位置，食指关节恰好抵在第七胸椎棘突，那是人体力学中最脆弱的支点。

排队间隙他忽然转身，卫衣纤维蹭过我耳廓："新来的阿姨用了花椒精油。"我盯着他后颈那颗未擦净的橡皮屑，喉结在吞咽口水时滑过一道隐秘的抛物线。蒸汽腾起时，他争论醋与辣椒比例的声音被折射成虹，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水珠，第七颗正巧落在右眼尾——这个数字从上周开始，成了我验算所有公式的初始值。"加醋派和纯辣派本质上是对味觉平衡的两种哲学认知。

"他舀起一勺红油，汤面光斑在他瞳孔里碎裂成光谱。我夹起豆腐串时，筷子尖触到他腕骨那道纸划伤痂，边缘泛出淡粉的应力条纹——是上周五他帮我对折物理试卷时留下的。窗外云霞渗入他锁骨下方那道淡青血管，像草图上未标注的流体力学轨迹。自习室荧光灯亮起，他在穹顶草图上新增的37处标注里，我偷偷用指甲在"透光孔直径37cm"旁刻下自己的名字首字母。

墨迹边缘洇开处，浮现出他上周画穹顶时，鬓角橡皮屑与铅笔灰混合的拓扑结构。窗外的暮色坍缩成紫罗兰色，他递纸条时指尖掠过我的掌纹，我忽然想起上周他教我解方程时，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的轨迹——那些线条末端总带着某种未决的引力弧度。

2022.3.18

教室后排的座位调整通知像一道裂痕，划开了我和屈霄之间不足半米的默契。早自习时班主任宣读名单，我的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窟窿，碎屑落在桌缝里——那位置曾被他用来偷偷递给我画着冷笑话的纸条，铅笔芯断裂的声响让我想起上学期运动会，他摔倒时膝盖蹭破的布料声与我的惊呼重叠在一起。

记得刚开学，他抱着湿透的物理课本撞进教室，我刚好空出半边椅子晾校服，他顺势坐下时书包带子勾走了我的橡皮。从此我们的课桌成了共生领地：他总将《五年高考》摞成城墙，却在数学课折飞机传纸条，问我抛物线顶点公式；我橡皮擦的损耗速度远超预期，因为他总在擦掉错误思路时把橡皮屑抖进我掌心，"像下雪多好"，他咧嘴笑时露出虎牙。午休他执意把校服外套盖在我肩头，"空调对着你吹"，而我总发现他另一侧的袖口被冻得发硬。分座位前最后一天，他忽然塞给我蓝色错题本："帮我整理下，应付老张检查。"

翻开扉页，每页错题旁都贴着我们的草稿纸，有些甚至粘着双层胶——他上周感冒撕胶带时扯破了纸角。我翻到导数题那页，发现他偷偷夹着我画的火柴人——举着"解不出题好痛苦"标语的小人被他用红笔添了翅膀，"飞起来就能懂了"，他耳尖泛红地解释。封底还写着被修正液覆盖的"同桌协议第三条"，刮痕深处依稀可见"每周至少一起喝奶茶"，现在条款只剩冷硬的"进度同步"。搬座位时他主动帮我抬桌，指尖擦过我掌心时，薄荷糖残留的气息混着汗味。

新同桌小夏递来草莓糖试图破冰，我却盯着他新邻座——那个总嘲笑他"解题慢得像蜗牛"的男生正扯他衣角打闹。他甩开手时铅笔盒摔在地上，我下意识蹲下捡，却见他慌忙抽脚："别...别管。"散落的粉笔头里，半截刻着"17"的残骸滚向墙角——那是我们熬夜攻克竞赛题的编号，刻痕深浅不一，像心电图的起伏。课间操排队，我故意踩碎他鞋带。他弯腰系时，我数着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磨损，雨突然泼下来。他冲向食堂的背影浸在灰雾里，衬衫贴出蝴蝶骨的轮廓。我攥着伞在走廊徘徊，练习了十七遍的"其实我可以和你淋雨"在喉间哽成酸涩，最终只发短信："带豆浆，老位置。"熄灯后宿舍走廊的声控灯总在我踱步时亮起，像他数学课传纸条时故意咳嗽引我回头。翻开那本被我们涂鸦的《电磁学》，发现他扉页画的电路图里，二极管箭头指向我名字缩写。修正液覆盖的"同桌协议第三条"刮痕下，我隐约辨出"允许在对方困时借肩膀"。暴雨夜他发来消息："豆浆凉了，明天换牛奶？"我盯着"明天"二字，将台灯调暗至光晕浮尘——那些颗粒悬浮的轨迹，多像我们未落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