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3.29 阴转晴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后颈传来一阵寒意。后排男生迅速散开,笑声像碎玻璃渣子般扎进耳朵。我僵在原地,黑板上的粉笔字在晨光里刺眼得近乎狰狞——“刘涛暗恋姜音,铁证如山!”两颗歪扭的爱心被涂成血红色,箭头直直指向我的座位。手指关节发白,书包带勒进掌心。上周话剧排练时姜音借给我的剧本还压在书包里,她笑着说我“台词感很好”的样子突然变得遥远。前排的女生转头看我,目光里裹着好奇与八卦,像在打量动物园新来的展品。姜音的座位空着,桌角那盆绿萝蔫头耷脑,叶子边缘泛着枯黄。
课间操铃声响起,谣言在走廊里裂变式扩散。有人模仿我“含情脉脉”的眼神,有人捏着嗓子学我说话,甚至有人把微信群里的谣言截图举到我面前:“你看!刘涛半夜给姜音发99+条消息被拒!”我张嘴想辩解,声音却卡在喉头,像吞了块生铁。手心冷汗浸透校服,指甲掐进肉里——那是我妈新买的秋季校服,领口还留着熨烫过的平整褶皱。手机震动时,我几乎要哭出来。
屈霄的消息弹出:“听说你被挂黑板了?要不要我帮忙?”他总这样,像台永远精准运行的逻辑机器,却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吐出温度。
我盯着屏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泄愤似的回复:“他们造谣我送姜音巧克力被拒,还说我半夜骚扰她!”“先别删聊天记录,保留证据。下午班会课,我帮你。”屈霄的回复很快,接着是一张《民法典》第1024条的截图。我缩在操场角落的槐树下,九月的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踝,法律条文在屏幕上泛着冷光。忽然想起上周三,屈霄在图书馆把《法治之光》推到我面前时,书页间夹着的一张便签:“法律不是束缚,是给尊严兜底的网。”午休时,屈霄的书包像座小型法律图书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书页被他折出波浪痕,便利贴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第39条,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侮辱、诽谤;第9条要求学校制止欺凌;还有《教育法》第29条,保障学生平等受教育权。”
他抽出一张流程图,箭头旁写着:“先固定证据→再向校方申诉→必要时诉诸法律。”推眼镜时,镜片上闪过一道光,我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般的阴影。班会课的氛围像高压锅。班主任调出监控画面时,造谣的几个男生脸色发白。
屈霄起身,声音清亮得不像平日:“根据《民法典》第1024条,名誉权是人格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同学们的行为已涉嫌以诽谤方式侵害刘涛和姜音的名誉权。”
投影仪的光打在他脸上,我忽然发现他耳尖通红,像冻坏的草莓。
后排传来抽气声,周凯嘀咕“不至于吧”,屈霄突然转向他:“《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规定,诽谤他人可处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周凯的椅子发出吱呀声,他别过头去。
放学后,屈霄擦黑板时,粉笔灰簌簌落在我们肩头。他伸手抹掉最后一颗爱心,指尖在“姜音”二字上顿了顿。
“明天我来处理,但法律课你要自己上。”
夕阳穿过玻璃,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我望着被擦得发亮的黑板,想起他昨晚熬夜查资料时,台灯在宿舍熄灯后仍亮如孤岛。回家的路上,法律条文在日记本上洇开墨迹。屈霄说“你的权利不是‘被允许的’,而是‘被保护的’”时,我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痕还在疼。
风卷起落叶,我忽然觉得它们像被撕碎的谣言,在九月最后的光里打着旋儿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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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