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海棠香飘进摄政王府的朱漆长廊,十二名白衣伶人垂首跪在青石板上,腕间银铃随呼吸轻颤。苏玉跪在最末位,脖颈低垂时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皮肤,后颈那颗朱砂痣被雨雾洇得鲜红欲滴。
"抬头。"
玄铁战靴碾过水洼的声音停在眼前,苏玉尚未动作,下颌便被金丝蟒纹袖口里的手钳住。绣着暗龙纹的护指擦过他唇瓣,在嘴角拉出一道血痕。
"像,真像。"
低哑的嗓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苏玉被迫仰头,终于看清这位传闻中弑兄夺权的暴君——陆珩的面容比想象中年轻,眉骨到下颌的旧疤像道劈开夜幕的闪电,却衬得那双鹰目愈发明亮。他忽然想起敌国密训时看过的画像,画像里的陆珩眼底没有这样浓稠的阴翳。
"王爷,这是南疆新贡的玉簪......"领班太监捧着锦盒谄笑上前,话音未落便被陆珩反手抽翻在地。羊脂玉簪摔在苏玉膝前碎成三截,飞溅的玉屑划破他手背。
"孤的雀儿,戴金链才不逃。"陆珩抚过他颈侧跳动的血脉,指尖温度比碎玉更冷。鎏金细链缠绕脖颈的瞬间,苏玉听见身后伶人倒抽冷气——这是给罪奴的刑具,锁扣处倒刺会随着挣扎扎入咽喉。
红纱帐幔突然被疾风掀起,一柄淬毒匕首从苏玉袖中滑出。这是他潜伏三年等来的机会,陆珩的喉结近在咫尺,刀刃即将割开皮肤时,腕骨却传来剧痛。
"这么急着弑主?"陆珩嗤笑着掰开他手指,将匕首抵上自己心口。玄色衣襟被挑开,狰狞的旧疤如同蜈蚣盘踞在麦色胸膛,苏玉瞳孔骤缩——这伤疤的位置竟与自己袖中密令上的图示分毫不差。
"刺这里才能毙命。"陆珩握着他的手猛然发力,刀尖没入皮肉半寸,血珠顺着金链蜿蜒而下,染红了月白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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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催到三更时,苏玉被扔进温泉池。硫磺雾气中,陆珩赤着上身靠在汉白玉石壁上,心口刀伤已草草包扎,血渍在纱布上绽成红梅。
"过来。"
苏玉踉跄着跌进池中,金链被陆珩拽在手中如同牵狗。滚烫掌心突然贴在后颈那颗红痣上,他浑身僵直——这是苏衍战死时中箭的位置,敌国巫师用朱砂掩盖了伤疤。
"会跳舞吗?"陆珩的唇擦过他耳垂,"像三年前上元夜,苏小将军在城楼跳的祭天战舞。"
苏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敌国给的记忆里没有这段,但心脏突然绞痛如刀绞,恍惚间竟看见漫天孔明灯下,玄甲少年持剑而舞的模样。
"奴婢......不会。"
水花轰然炸开,苏玉被掐着脖子按在池边。陆珩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雪将至前的夜空:"那就学。学不会,孤砍了这些伶人的手给你做教具。"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玄鹰的袖箭破空而至。黑衣刺客的尸体重重砸在窗棂上,血顺着雕花淌进池水。
"第二十七个。"陆珩舀起一捧血水淋在苏玉发间,"想杀孤的人能从宫门排到南疆,你猜他们为何都爱往孤床上塞美人?"
苏玉望着水面浮动的血色花瓣,突然被拽着金链贴近对方唇畔。
"因为他们不知道......"陆珩咬住他喉结轻笑,"孤只对死人感兴趣。"
子时梆子响过七声,苏玉蜷在陆珩榻边的金丝毯上数伤疤。屏风外,玄鹰正在汇报边关急报。
"北狄连破三城?"陆珩把玩着染血的匕首,突然掷向苏玉颈侧,"听见了吗?你主子要亡孤的国了。"
刀刃擦过金链迸出火星,苏玉闭眼等着剧痛降临,却听见布料撕裂声——匕首钉在枕畔,挑破的锦囊里滚出半枚同心结,焦黑的丝线上还沾着暗红血渍。
"捡起来。"
苏玉伸手的瞬间,陆珩突然从背后将他笼罩在阴影里。滚烫的胸膛贴着他脊背,伤口的血渗入纱衣,在心脏位置洇出红痕。
"这是孤心上人的遗物。"陆珩抚过同心结断裂处,"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另外半枚。"
窗外惊雷劈亮半阙天空,苏玉看清同心结上歪扭的"珩"字时,头痛欲裂。无数陌生画面在脑中炸开:暴雨中的断枪、染血的战甲、还有谁在耳畔嘶吼"阿衍"......
"王爷!北狄使者求见!"侍卫的急报打破死寂。
陆珩起身披衣,金链哗啦一声锁在床柱上。他行至门口又折返,将染血的匕首塞进苏玉掌心:"等孤回来,教你如何一击毙命。"
铜漏滴到寅时,苏玉用匕首撬开金链第三环时,突然摸到内侧刻字。就着残烛细看,极小的"衍"字映入眼帘——这是陆珩当年送给苏衍的生辰礼。
屏风后传来轻响,玄鹰的灰眸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主子让我传话,西厢房第三根梁柱有你要的东西。"
苏玉攥紧金链,断裂的玉簪尖正抵在掌心。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梁柱暗格里的边防图太惑人。推开暗门的刹那,机弩声如蝗群过境——十八支铁箭钉入他脚前三寸,墙上血字森然:
"欲擒故纵,方为驯雀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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