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连七日,千辰每日都来醉仙楼,每次都以重金包下顾谦整日时间。楼里开始流传小王爷迷上了这位男妓的闲话,乾辰充耳不闻。
这日,他照例来到顾谦的房间,却发现房门紧闭,老鸨神色慌张地拦在门前。
"爷,今日顾公子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楼里有的是好姑娘好小子,不如..."
乾辰眼神一冷:"让开。"
老鸨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却仍不肯挪步:"爷,实在是..."
"我说,让开。"乾辰一字一顿地道,手已按在剑柄上。
老鸨终于退开,千辰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凝固——顾谦被铁链锁在床上,衣衫凌乱,嘴角带血,显然刚遭受过毒打。
"怎么回事?"乾辰转头怒视老鸨,声音低沉得可怕。
老鸨结结巴巴地解释:"他...他昨晚伤了客人,按楼里的规矩..."
乾辰不等她说完,已拔剑斩断铁链,将奄奄一息的顾谦抱起。"长风!"他厉声唤道。
侍卫应声而入,见状也是大惊。
"把这家黑店给我围了!"乾辰怒喝,"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老鸨扑通跪下:"王爷饶命啊!是...是那客人先动手的,顾公子只是自卫..."
乾辰不理她,低头查看顾谦的伤势。他的额头滚烫,脸颊上有明显的掌掴痕迹,手腕因挣扎而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去请大夫。"乾辰命令道,"要最好的。"
长风领命而去。千辰转向老鸨,眼中杀气凛然:"谁干的?"
"是...是兵部李尚书的公子..."老鸨颤抖着回答,"他喝多了酒,非要顾公子...顾公子不从,就..."
乾辰记下了这个名字。李尚书,正是当年力主严惩顾家的朝臣之一。
"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他冷冷道,"再让我发现你们锁着他,我烧了你这醉仙楼!"
老鸨连声应是,慌忙退下安排。
顾谦在乾辰怀中微微睁眼,声音虚弱:"王爷...不必...如此..."
"别说话。"乾辰轻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顾谦摇摇头:"我...走不了的...契约..."
"什么契约也比不上人命重要。"乾辰坚定地说。
大夫很快到来,为顾谦处理了伤口。"外伤不重,但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迷药依赖,身体已极度虚弱。需静养数月方能恢复。"
乾辰点头,转向老鸨:"我要为他赎身。开个价吧。"
老鸨面露难色:"王爷,顾公子是我们楼的头牌,这..."
"五万两。"乾辰直接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老鸨眼睛一亮,却又犹豫道:"可是李公子那边..."
"李尚书若敢有意见,让他来找我。"乾辰冷笑,"现在,拿契约来。"
老鸨权衡利弊,终究不敢得罪王爷,只得取来顾谦的卖身契。乾辰仔细查看后,命长风付了银两。
"从今日起,他自由了。"乾辰将契约收入怀中,俯身抱起顾谦,"备轿。"
顾谦虚弱地挣扎:"王爷...不可...我这般污秽之人,怎配..."
"闭嘴。"乾辰低声道,却无半点怒意,"你再妄自菲薄,我就当众吻你,说到做到。"
顾谦顿时僵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不敢再言。
乾辰抱着他走出房门,楼里众人纷纷侧目。有熟客认出顾谦,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乾辰目光如刀扫过,众人立刻噤声。
出了醉仙楼,阳光刺得顾谦睁不开眼。两年了,他第一次在白天踏出这座囚牢。乾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
"没事了。"他在顾谦耳边轻声道,"都过去了。"
顾谦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声地流泪。
轿子直接抬进了王府偏院。乾辰早已命人收拾出一间清净的厢房,布置简洁雅致,窗外一株老梅正含苞待放。
"以后你就住这里。"乾辰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顾谦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惶恐:"王爷,这...这不合适。我身份低微..."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顾家的小公子。"乾辰认真道,"不必多想,安心养伤。"
他唤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这是小桃,以后专门伺候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说。"
小桃乖巧地行礼:"顾公子好。"
顾谦手足无措地点头,显然不习惯被人伺候。乾辰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曾经的顾小公子,出门前呼后拥,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因一个丫鬟的问候而惶恐?
"你先休息,我去处理些事务,晚些来看你。"乾辰柔声道。
顾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乾辰离开后,小桃轻声道:"公子可要沐浴?热水已备好了。"
顾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青楼的脂粉气和血腥味,不由得自惭形秽:"好...好的。"
浴桶中,他拼命搓洗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仿佛要洗去这两年来所有的屈辱。小桃在屏风外等候,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啜泣声,不由得红了眼眶。
换上干净的素白中衣,顾谦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几分。镜中的自己洗尽铅华,虽苍白憔悴,却终于有了几分人样。
"公子真好看。"小桃真诚地赞叹道,"难怪王爷这么喜欢您。"
顾谦手一抖,梳子掉在地上:"莫要胡说。王爷...王爷只是念在旧情。"
小桃抿嘴一笑,也不争辩,只是帮他梳通了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
傍晚,乾辰果然来了,还带了一摞书。"想着你或许闷得慌,带些闲书给你解闷。"
顾谦接过,发现全是自己曾经喜欢的诗词集子,心中一暖:"多谢王爷记挂。"
"私下叫我乾辰就好。"乾辰在床边坐下,"就像以前一样。"
顾谦摇摇头:"今非昔比..."
"在我心里,你从未改变。"乾辰认真道,"还是那个才华横溢、骄傲不屈的顾谦。"
顾谦眼眶发热,急忙低头翻书掩饰。
乾辰也不勉强,转而问起他的身体状况。"大夫说需慢慢戒掉药瘾,我已命人按方子熬了替代的汤药,可能会有些不适,但比直接断药好些。"
顾谦感激地点头:"王爷...费心了。"
"对了,"乾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日朝会上,我遇到了你父亲的旧部王将军。他听闻你还在世,十分激动,托我带封信给你。"
顾谦颤抖着接过信,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有人记得父亲,记得顾家...这比什么都珍贵。
"王将军说,当年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施救,一直愧疚至今。"千辰轻声道,"他愿意为你作证,说你父亲绝无谋反之心。"
顾谦紧紧攥着信纸,哽咽道:"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最后却..."
乾辰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会查明真相,还顾家一个清白。"
顾谦抬头看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为什么帮我?真的只是因为那天的失约吗?"
乾辰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你是你。"
这个回答让顾谦心头一颤。他垂下眼帘,不敢深想其中的含义。
接下来的日子,顾谦在王府安心养伤。乾辰每日都来探望,有时带些新奇的小玩意,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看书。顾谦的身体渐渐好转,脸上的血色也多了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小桃急匆匆跑来:"公子,不好了!朝中有大臣弹劾王爷,说他沉迷男色,有损皇室威严!"
顾谦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什么?"
"听说王爷的政敌借题发挥,要皇上严惩。"小桃急得直掉眼泪,"王爷刚才被急召入宫了!"
顾谦脸色煞白。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这般污秽之人,果然连累了乾辰...
"备马。"他突然起身,"我要离开。"
"什么?"小桃大惊,"公子,您身子还没好全..."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连累王爷。"顾谦坚定地说,"去准备吧,别惊动其他人。"
小桃还想劝阻,却见顾谦已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只得含泪去安排。
顾谦留了封信,悄悄从后门离开。他不知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乾辰。
刚走出不远,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乾辰。他一眼看到背着包袱的顾谦,脸色骤变,飞身下马拦住去路:"你要去哪?"
顾谦低头不语。
乾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回答我!"
"我...我不能连累王爷。"顾谦轻声道,"朝中弹劾之事我已听闻..."
"所以你就要一走了之?"乾辰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顾谦被他罕见的怒气震住,一时语塞。
乾辰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上车,回去再说。"
回到王府,乾辰将顾谦拉进书房,关上门:"你以为一走了之就能解决问题?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顾谦倔强地抿着唇:"王爷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
"闭嘴!"乾辰厉声打断他,"听着,朝中弹劾是冲我来的,与你无关。赵丞相一党早就想扳倒我父亲,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顾谦抬起泪眼:"可是..."
"没有可是。"乾辰语气软了下来,"我答应过要帮你查明真相,就一定会做到。你也答应我,别再想着离开,好吗?"
顾谦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乾辰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今日入宫,我趁机查阅了当年顾家案的卷宗。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顾谦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什么蹊跷?"
"所谓的谋反证据,是一封你父亲与北境将领的密信。"乾辰展开文书,"但笔迹鉴定只有李尚书一人的意见,没有经过翰林院复核。"
顾谦凑近查看,突然指着某处:"这印章不对!父亲的书信从来不用这方印!"
"你确定?"乾辰眼睛一亮。
"当然!"顾谦激动地说,"这方印是父亲公务所用,家书绝不用此。所谓密信落款是'愚兄顾',明显是家书格式,怎会用官印?"
乾辰若有所思:"果然有问题..."
两人正讨论间,长风匆忙来报:"王爷,赵丞相带人往王府来了,说是奉旨搜查!"
乾辰脸色一变:"搜什么?"
"说是...搜查顾公子。"长风为难地看了顾谦一眼,"有人举报王爷私藏朝廷钦犯..."
顾谦闻言,身体一晃:"我...我还是..."
"别怕。"乾辰沉声道,迅速将案卷藏好,"长风,带顾公子去密室。我来应付赵丞相。"
顾谦抓住他的衣袖:"王爷,若事情闹大..."
乾辰轻轻握住他的手:"相信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顾谦看到了千辰眼中的坚定,终于松开了手,随长风离去。
乾辰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向前厅走去。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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