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的缝隙，在酒店地毯上投下细密的光斑。祝景刚系好校服最后一颗纽扣，就听见祝渊在意识里开口：

“今天换我来。”

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祝景对着镜子微微点头，一阵轻微的晕眩感掠过——就像电梯启动时的失重感。再抬眼时，镜中人的神态已经变了。镜面映出的少年依然有着冰蓝色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肤色，但眉宇间那股常年不散的阴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野性的生命力。

祝渊好奇地眨眨眼，睫毛在晨光中镀上一层金边。他伸手触碰镜面，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个动作让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尚未消退的淤青——与祝景左手腕的伤痕位置完全对称。

——

教学楼前，祝渊突然刹住脚步。成群结队的学生从身边经过，说笑声像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去抓发梢的红绳——那是他情绪波动时的习惯动作——却摸了个空。短发茬刺得掌心发痒，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烦躁。

“别紧张。”祝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一捧雪落在发烫的额头上。

“谁紧张了！”祝渊梗着脖子往教室走，却在门口和抱着作业本的化学课代表撞了个满怀。陈默怀里的纸张像白鸽般四散飞起。

陈默蹲下身收拾，突然顿住——地上那本《有机化学》的扉页上，赫然签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名字：工整的“祝景”，和旁边张牙舞爪的“祝渊”。

“抱歉啊课代表。”祝渊咧嘴一笑，虎牙在阳光下闪着瓷白的光，这是祝景永远不会露出的表情。“我帮你捡？”

“不用了，哪能让学神帮我捡呢？”陈默咧嘴笑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却藏着探测器般的锐利。他弯腰捡起，拇指正好压在狂野的那个签名上。他的睫毛在镜片后快速眨动三次，这是他在奥赛实验中发现异常数据时的习惯动作。

祝渊接过书本，注意到课代表的中指在书脊上多停留了0.3秒。这个细微的迟疑像是某种摩斯密码，在两人之间传递着心照不宣的信息。“谢了。”他用祝景式的平淡语气说道，把书塞进书包最里层。

陈默推了推眼镜走向讲台，背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散漫。但祝渊看得分明——他左手小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画着问号轨，这是去年集训时养成的习惯。

“他知道了。”两人同时出声。窗外的樱花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窃窃私语这个秘密。

最后一节课的夕阳斜照进来，把两个重叠的影子钉在教室后墙上。光斑在课桌表面缓缓移动，像只慵懒的猫。陈默传过来的纸条夹在作业本里，上面画着道有机合成题，箭头指向某个中间产物的空白处：

「这里的催化剂选哪个？——顺便问，你更习惯被叫哪个名字？」

字迹工整得像是正式实验报告，只有最后那个问号的墨点洇开了些许。

——

放学

陈默突然走近，压低声音：“祝渊，你笔帽掉了。”

“嗯？”祝渊下意识应声，随即浑身一僵。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像是被电流击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走廊的喧闹声、风扇的嗡嗡声都远去了，只剩下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祝渊看着陈默镜片上自己的倒影——那张属于祝景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属于祝景的错愕。镜面里的少年瞳孔微微扩大，像是夜行动物突然暴露在探照灯下。

陈默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玩笑的。”他推了推眼镜，嘴角挂着平常那种懒散的笑。阳光在他的镜框上跳跃，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折射成七彩的光斑。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白衬衫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顺便说一下，字挺潇洒的。”说完便混入走廊的人群中，背影很快被放学的洪流吞没，只有那缕翘起的头发像信号旗般晃了晃。

“他果然知道了。”祝渊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那你想怎样？”祝景倒是比想象中的冷静。意识深处的他正注视着记忆宫殿里某扇尘封的门，那里存放着所有关于信任的伤痛回忆。

“杀人灭口。”他表情倒是严肃。手指无意识地做出扣扳机的动作。

“认真的？”祝景显然不相信。

“咋可能？”果然下一秒就恢复了平时散漫的样子。

“反正他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嗯。”

两人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重叠，像两股不同温度的洋流交汇。

“不过你还是注意点吧，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就真完了。”祝景有些后怕。

“放心吧。”

祝渊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发梢，那里本该有条红绳。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并肩而行的人。

——

次日晚上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酒店床头划出一道银线。祝景手机上，弹出个消息。“是陈默。”祝渊说道，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期待。祝景接过手机看了看，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微微收缩的瞳孔里。

「明天下午放学天台见？」

“看来课代表要正式摊牌了？”祝渊轻笑

已经接管身体控制权的祝景缓缓敲下。

「行」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祝景问道。

“谁知道呢。”祝渊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不过那小子比我们想的要聪明得多。”

明天天台的会面，或许会改变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此刻，晚风轻拂，祝景第一次感到肩上的重量似乎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