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林柏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弯腰从行李箱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他抓起一件深蓝色衬衫，又嫌弃地扔了回去。

"太严肃了..."他自言自语，最后选了一件浅蓝色亚麻衬衫，袖口绣着小小的柏树图案。

手机嗡嗡震动，张琪发来消息："林老师，我已经在酒店大堂等您了，今天九点要去老城区实地考察。"

林柏快速回复："马上下来。"他抓起背包，犹豫了一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老旧的小铁盒放进包里。

酒店大堂里，张琪正低头查看日程表。她抬头看见林柏时，眼睛微微睁大："林老师今天穿得...很休闲啊。"

"去老城区嘛，轻松点好。"林柏转了个圈，"怎么样，帅不帅？"

张琪噗嗤一笑："您哪天不帅？不过..."她压低声音，"今天规划局那边是萧处长亲自带队，听说他特别严厉，上次..."

"特别严厉？"林柏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更要穿得随意点了。"

考察队集合地点在老城区入口处的广场上。林柏一行人到达时，规划局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候。萧林海站在最前面，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在阳光下像一尊冷峻的雕像。

"早啊，萧处长。"林柏大步走上前，伸出手，"没想到您亲自带队。"

萧林海礼节性地握了握他的手，立刻松开："这个项目很重要。"他的目光在林柏的衬衫上短暂停留，在看到那个柏树图案时，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我们开始吧。"萧林海转身对众人说，声音冷静而专业，"今天的考察重点是确定哪些建筑具有保留价值，哪些需要拆除重建。"

队伍沿着老街缓缓前行。萧林海指着两侧的建筑，详细讲解规划思路。林柏跟在一旁，目光却不时飘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前面右转就是那片柏树林了吧？"林柏突然开口。

萧林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是的，但不在今天考察范围内。"

"怎么会不在范围内呢？"林柏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那可是这片老城区最有特色的地方啊！"他转向其他工作人员，"你们知道吗？那片柏树林里有棵最老的树，树干上刻着两个字母'H'和'B'，那是..."

"林建筑师。"萧林海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我们按计划进行。"

队伍中的工作人员交换着好奇的眼神。林柏却笑得更加灿烂："H是海，B是柏。萧处长，你还记得我们十四岁那年..."

"够了！"萧林海猛地转身，耳尖微微发红，"既然大家对柏树林这么感兴趣，那我们现在就去考察。"

队伍转向柏树林方向。张琪小跑两步跟上林柏，小声问："林老师，您和萧处长...认识？"

林柏眨眨眼："何止认识，我们小时候是best friend。"他故意把最后两个词说得很大声，看到萧林海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柏树林比记忆中更加茂密。十二年的时光让那些树木长得更高大，枝叶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绿色的穹顶。林柏深吸一口气，松木的清香瞬间填满胸腔。

萧林海站在队伍最前面，机械地讲解着柏树林的现状和规划方案，声音干涩得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

"这棵树..."林柏突然脱离队伍，跑到一棵特别粗壮的柏树前，手指轻抚树干上的刻痕，"还在这里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刻痕上——已经随着树木生长变得扭曲模糊的两个字母：H & B。

萧林海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迅速移开视线："请大家注意，这片区域规划为..."

"萧处长，"一位女同事忍不住好奇，"您和林建筑师是旧识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萧林海深吸一口气："只是...旧识。"他刻意避开林柏灼热的目光，"我们继续。"

考察持续到中午。当队伍返回出发点时，萧林海宣布下午自由活动，明天继续。工作人员三三两两散去，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上午的发现。

"萧处长，"林柏叫住准备离开的萧林海，"一起吃个午饭？我知道老街有家面馆还在营业，就是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

萧林海看了看表："我还有工作..."

"十二年没见，一顿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林柏的声音低了下来，"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萧林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最终点了点头："一小时后，面馆见。"

林柏露出胜利的微笑："不见不散。"

一小时后，林柏坐在"老陈家面馆"最里面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家开了三十多年的小面馆居然还在，连桌椅都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更加陈旧了。

门帘被掀开，萧林海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来了。"林柏笑着招手，"我帮你点了牛肉面，不要香菜，对吧？"

萧林海明显愣了一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林柏托着腮看他，"你讨厌香菜的味道，说有股肥皂味。十四岁那年，你因为便当里有香菜，宁可饿了一下午。"

萧林海低头整理餐具，避开林柏的目光："那么久的事，不必再提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林柏把自己碗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出来，然后自然而然地夹起几片牛肉放到萧林海碗里："你爱吃肉，我的给你。"

萧林海盯着碗里多出来的牛肉，喉结上下滚动："不必这样。"

"哪样？"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萧林海终于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十二年不是十二天，林柏。我们都变了。"

"变了吗？"林柏指了指他的碗，"你不还是不吃香菜？"又指了指他的袖口，"你紧张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整理袖口。"再指了指他的眉心，"你思考问题时这里还是会有小皱纹。"

萧林海哑口无言。他低头吃了一口面，突然说："你为什么回来？"

"工作啊，不是你们规划局请我们事务所来做方案的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萧林海放下筷子，"为什么接这个项目？"

林柏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那个小铁盒，推到萧林海面前："打开看看。"

萧林海迟疑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堆泛黄的照片和小纸条。最上面一张照片里，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柏树下，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一个表情严肃却眼神温柔。

"你...都留着？"萧林海的声音有些发抖。

"每一样。"林柏轻声说，"所以当看到项目地点是这里时，我无论如何都要接。"

萧林海猛地合上铁盒，推回给林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站起身，"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萧林海！"林柏叫住他，"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至少给我一个解释！"

萧林海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紧紧的："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能决定了吗？"

萧林海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面馆。林柏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