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竹石7

　　到上海已经是半夜了。

　　肖战的爷爷肖耀光原来是国营化工厂的技术员。当时国营厂的技术员在厂里都有房子分，肖耀光家有三个儿子，厂里就给他们在化工厂后面的巷子里分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三居室单独带一个院子，肖耀光跟张秀梅住一间屋子，肖战他爸肖望胜三兄弟住一间屋子。肖望先跟刘静结婚之后就住了剩下的一间屋子。肖望先当兵牺牲之后，刘静就改了嫁，只在肖家留了一个女儿肖戎。

　　知青上山下乡的时候，肖耀光不待见肖戎，肖望胜就带着小侄女一起下到了重庆，肖望先的那间屋子就空了出来。家里就剩了肖望利，他跟徐惠美结婚之后就住了肖望先的那间屋子。前几年肖望利的儿子肖征初中毕业，他跟徐惠美一琢磨，就让肖征搬到了肖望胜的屋子里。

　　这事肖望利没跟肖望胜商量，本来肖望胜跟罗萍也没想跟人计较，就想着能把肖战的户口迁回上海，让儿子能上心仪的上海美术学院。当时上海的大学很难考，必须要有上海的户口。

　　罗萍这次回来上海，就是来要户口本到上海美术学院给肖战报名的。没想到肖耀光上次没给肖战迁户口，肖望利去黑市弄了本假的户口本骗了罗萍。罗萍知道他们是不想多一个人来分房子，但是这样一来，肖战就是过了分数线，也不能上美术学院了。

　　罗萍心疼肖战，就跟肖望利大吵了一架。没想到肖耀光偏心小儿子，不仅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还给人撵出了家门。罗萍知道这事瞒不了肖战，这才给他写了信。

　　肖战在车站接到罗萍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一路上都没怎么跟自己说话。等快到村口时，肖战才开了口：“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罗萍没办法了，就把这事告诉了肖战。肖战来不及反应，手一抖，二八大杠就摔车了。罗萍跟着摔了车，把膝盖给磕破了。

　　罗萍本来还想跟肖战商量的，没想到肖战让她别管这事，他要一个人去上海找肖耀光跟肖望利理论。肖战从小到大都是好脾气，罗萍怕他一个人会吃亏，就又给肖戎打了电话。

　　肖戎比肖战大五岁，从小就跟着肖望胜跟罗萍在重庆长大。肖戎这人从小就要强，考上军校之后省吃俭用，每个月都要往家里寄钱。军校毕业之后，她被分配到铁路局工作，跟校友王铖结婚之后就定居在了石家庄。肖戎接了罗萍的电话就往上海赶，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上海。

　　肖战敲响院门，来开门的是披着衣服的肖望利。肖望利一看是肖战，就让人进了门。他关了门，打了个哈欠往屋子里走，又喊：“爸，妈，小战来了。”

　　肖望利进了屋，肖耀光跟张秀梅就披着衣服出来了。肖战把笋干跟茶叶放到桌上，叫声了“爷，奶”。

　　肖耀光收了笋干跟茶叶往屋里走，张秀梅就上来拉着肖战的手笑着说：“小战怎么来了？饿不饿？奶给你煮点面条吃。”

　　“奶，我不饿，您就别忙活了。”肖战看了一眼里屋，只大声说，“爷，小叔，我高考成绩出来了。”

　　肖耀光知道肖战是冲自己来的，他从里屋出来关了门：“小战啊，爷知道你从小就聪明，你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你给爷长脸了。”

　　肖战笑了笑，又说：“爷，我报的是上海的美术学院。”

　　“那感情好啊，”肖望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小叔听说那美术学院有的专业包吃包住还免学费，你考上就给你爸妈省钱了啊。”

　　“小叔，我也想给我爸妈省钱啊。”肖战又盯着肖望利说，“小叔，上海美术学院要上海户口，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

　　“是……是吗？”肖望利看向肖耀光，又说，“爸，咱……咱家户口本我记得……给……给二嫂了啊？”

　　“是在你二嫂那儿，”肖耀光又问肖战，“小战，你妈没给你吗？”

　　“爷，我妈给我了。”肖战从挎包里把户口本拿了出来，又说，“小叔，我怎么不知道您去派出所上班了？”

　　肖望利这才觉出不对劲了：“小战，你这话啥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肖战面无表情地看着肖望利，“小叔，我知道我的户口不在上海，但是我爸的户口在上海，在这个家里。这三间屋子有我爸的一间，我得替我爸要回来。”

　　“不是小战，你啥意思啊？”肖望利急了眼，“当初你爸下了乡，你爷你奶都是我在照顾。他跟你妈在重庆结了婚，那边给分了房子，他这些年在家里出过什么力了，他凭啥来要房子？”

　　“小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肖战平静地说，“我爸当初下乡的时候你刚上初中，你的学费跟学徒费都是我爸出的。按理说我爷的技术员该我爸顶职的，我爸让给了你，留在了重庆的农场。”他斜了一眼肖望利，又说：“没有我爸，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