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力度和那点微硬的颜料痕迹，肖战侧头看向王一博，王一博也正看着他，眼底是尚未完全褪去的灼热，王一博顺势将额头轻轻抵在肖战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松节油和干净皂角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刚刚沉淀下来的激烈心跳的味道。

“饿吗？”肖战轻声问，打破了这令人心安的宁静。

王一博诚实地点头：“有点，光顾着看墨北‘发疯’，没吃多少。” 王一博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们好吃，没胃口。” 显然是指墨北和林小夏、陈峰。

“嗡——嗡——”王一博的手机震动起来。随手拿起来，屏幕上却跳动着“周燃”两个字。摄影系那个总是独来独往、技术一流却有点神神叨叨的怪才？王一博眉头微蹙，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王一博划开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周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有点紧绷、甚至带着点尴尬的声音：“咳……王一博？是我。那个……你现在方便吗？有点……关于论坛上那些照片的事……想跟你聊聊。”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王一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看了肖战一眼，对着电话沉声道：“方便。你说。”

“……我知道那些偷拍……是谁。”周燃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大部分……是我拍的。”

王一博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盯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在哪？”

“我……我在舞蹈教室外面。”周燃的声音有些局促，“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想见我。但我……我觉得该说清楚。”

“等着。”王一博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肖战，眼神复杂，有意外，有冷意，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周燃。”他只说了这个名字。

肖战瞬间明白了。那个技术顶尖、视角独特却总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摄影系怪才。论坛上那些捕捉到他们最自然瞬间的“神图”，确实像是他的手笔。

“我跟你一起去。”肖战拉过王一博的手的平静的说，拉着王一博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王一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放松，点了点头：“好。”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流淌，拉长又扭曲。王一博和肖战并肩走出艺术楼，朝着位于校园另一端的舞蹈教室走去。雪还在下着，风吹拂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紧密相连的气场。王一博的手插在兜里，肖战的手也揣在外套口袋里，虽然此刻没有交握，但步伐却异常协调。

远远地，就看到舞蹈教室那栋白色小楼孤零零地立在夜色里，只有走廊的声控灯因为他们的脚步声而亮起，投下昏黄的光圈。一个穿着深色冲锋衣、背着巨大相机包的瘦高身影，有些不安地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正是周燃。看到他们走近，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指紧张地抠着相机包的背带。

王一博在他面前站定，没有寒暄，眼神平静却极具压迫感：“说吧。”

周燃咽了口唾沫，避开王一博的视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肖战，带着一种混合着探究和心虚的复杂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动作有些慌乱地卸下肩上的相机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相册，而不是相机。

他直接把相册塞到王一博手里，声音干涩：“看……看了再说。”

王一博和肖战对视一眼，王一博翻开了那本沉甸甸的相册。

第一页，精准地捕捉了一个人跃起在空中、身体绷成一道完美反弓的瞬间。虽然只有黑白线条，但那惊人的爆发力、肌肉的张力，甚至衣袂飘动的轨迹，都跃然纸上。右下角，潦草地写着日期，是半年前。

王一博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他。

王一博沉默地翻动。一页又一页，几乎全是王一博。在空旷的舞蹈教室独自练习时专注的侧脸；在后台候场时闭目养神的疲惫；汗水沿着脖颈滚落的瞬间；甚至是穿着便服、走在校园林荫道上略显清冷的背影……角度各异，有全景，有特写……

风格也从最初的略显拘谨，变得越来越大胆、流畅，直到翻到后面，肖战的身影开始频繁地出现。

画室里，肖战微微倾身，手指捏着画笔，神情专注地对着画板，窗外漏进来的光在他睫毛上跳跃；食堂里，肖战端着餐盘，似乎在听旁边人说话，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林荫道上，肖战和王一博并肩走着，王一博侧头说着什么，肖战微微偏头听着，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画面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张力……

最后一张照片，深深攫住了王一博和肖战的视线。

背景是氤氲的、仿佛被雨水打湿的灰调子。照片中，王一博和肖战面对面站着。王一博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肖战则微微仰着脸，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温柔？两人之间并未接触，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那种微妙的气氛、涌动的情绪，被捕捉得淋漓尽致。日期，正是论坛赌局开始发酵的前几天。

王一博翻动纸页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看向周燃，眼神里的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肖战也冷脸看着周燃。

周燃被他们看得有些无措，手指绞得更紧，语速飞快地解释，带着点破音的颤抖：“我……我不是变态！也不是想拿照片怎么样！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太……”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卡壳了一下，最终自暴自弃地说，“太他妈有张力了！像画！像最好的构图！光影、线条、情绪……都刚刚好！”

他指着最后的一张照片，声音激动起来：“就像这张！那种感觉！那种……明明没碰着，但空气都在噼啪响的感觉！我忍不住！就拍了……那种流动的、抓心挠肺的感觉！太带感了。”周燃喘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懊悔，“后来……后来论坛上那些照片……是我用长焦拍的……我当时……就想着，那么好的瞬间，不记录下来太可惜了……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会被拿去开那种赌局……直到刚才论坛炸了，看到林小夏发的……我才知道捅娄子了……”

周燃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你们要是觉得冒犯，撕了也行。电子版……我删了，底片都毁了。”他飞快地补充，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诚意。

王一博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又翻到了最后的那一张，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中肖战那双仿佛带着温度的眼睛。良久，王一博合上相册，并没有还给周燃，而是递给了身边的肖战。

肖战接过，垂眸看着封面磨损的痕迹，指尖划过那粗糙的纸面，最终停留在王一博刚才翻看的那一页。照片中自己看向王一博的眼神，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的悸动。

“拍得很好。”肖战抬起头，看向周燃，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尤其是光影和情绪。”

周燃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王一博上前一步，拍了拍周燃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相册我们留着。照片的事，到此为止。”王一博顿了顿，看着周燃明依旧忐忑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意的弧度，“下次……想拍照，可以大大方方地来申请当速写模特。但偷拍，不行。”

周燃呆住了，随即，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用力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谢！一定！一定！”

王一博不再看他，转头看向肖战。肖战已将相册合拢，拿在手里，肖战微微勾了勾唇角，眼睛格外明亮，倒映着远处舞蹈教室窗户透出的微光。王一博朝他伸出手。

肖战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十指再次紧密相扣，比在画室里时更加自然，更加坚定。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雨后夜晚的最后一丝凉意。

“走了。”王一博低声说，拉着肖战，转身离开。留下周燃一个人站在长廊中，看着他们并肩融入夜色的背影，周燃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王一博的手指在肖战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感受着对方皮肤下温热的脉搏。周燃拍的那些照片，尤其是最后一张，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照片肖战看着自己的眼神……原来在旁人眼中，是那样的吗？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和探究？

“肖战”王一博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周燃拍的照片里……你看我的样子……”

“闭嘴。”肖战立刻打断他，语气生硬，但王一博清晰地看到肖战侧脸和耳廓迅速漫开一层薄红，连带着握住自己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

王一博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愉悦感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王一博不再追问，只是将肖战的手握得更牢。有些答案，根本不需要言语。王一博侧过头，嘴唇几乎要贴上肖战发烫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得逞的坏笑和不容置疑的亲昵：“画板随时恭候，位置……你定。”

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廓，肖战猛地一僵，随即报复性地用指甲在王一博手心狠狠掐了一下。

“嘶——！”王一博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笑得更大声了，那笑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漾开，惊起了不远处树上栖息的几只晚归的鸟雀。

走吧，你不是饿了吗？带你去吃东。”

话说完，肖战就不管王一博了，脚步飞快的往前走，王博一个不留神，肖战就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

“哎，肖战？”王一博看着肖战的背影有些无奈又好笑，追了上去。

“害羞了，”王一博嘴追上肖战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追不上你了。”

肖战侧头看了王一博一眼，雪落在他带笑的眼角，像是盛满了揉碎的星光，格外明亮：“哎呀，就这点距离还难得了你了嘛，你的运动细胞这么发达。”

肖战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你这不是追上了。”

“走吧。”肖战带着王一博，准时出现在“老王烧烤”烟雾缭绕的摊位前。

烧烤摊前烟雾缭绕，肖战眯了眯眼，王一博伸手挥了挥，想把烧烤摊前的烟灰散一些，“好些了嘛。”

“没事。”肖战说。

“喂，两位帅哥！”烧烤摊老板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别光顾着拉小手啊！要点啥？肉串儿都要老王的秘制辣酱是吧？两位帅哥，你们是一对吧。”

老板眼神毒辣，显然看到了肖战通红的耳朵和两人交握的手。

肖战被老板这声“拉小手”和“小帅哥”喊得差点原地蒸发，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王一博牢牢握住。王一博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非常自然地拉着肖战往油腻腻的小桌走去，还不忘回头对老板应道：“对，肉串多辣。再来份烤羊条，他不吃葱。” 王一博指了指肖战，语气熟稔自然，仿佛早已说过千百遍。

肖战被王一博拉着坐下，看着王一博熟稔地替他擦着塑料凳，又用热水仔细烫着一次性筷子，心似乎还残留着王一博的温度和那句“都给我”的低语。心里那个栽下去的小坑，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漩涡，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夜市的喧嚣包围着他们，食物的香气混合着人间烟火气。王一博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羊肉串，细心地吹了吹，很自然地递到肖战嘴边：“尝尝，小心烫。” 王一博的眼神在烧烤摊缭绕的烟雾和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肖战看着眼前焦香诱人的肉串，再看看王一博在烟火气里褪去所有冷硬、只剩下温柔耐心的侧脸，心底悄然弥漫开的甜意盖过了所有的羞涩。低头，就着王一博的手，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辛辣的酱料和一丝炭火的焦香在口中爆开，混合着心底那比蜜糖还要浓稠的滋味。

“你也吃。”

“嗯。”王一博收回了手，直接在那一串羊肉串上咬了一口，“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