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入口的门在身后关闭，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张枫雨眨了眨眼，适应着眼前的景象——无边无际的钢铁走廊，错综复杂的管道在天花板上蜿蜒，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空气中弥漫着静电和机油的气味。

"这里...好大。"Frisk小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张枫雨点点头，谨慎地向前迈步。地面是金属网格，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机械深渊。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震动，仿佛整个核心是个活物，正在沉睡中呼吸。

"Alphys说控制室在什么位置？"他问道，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自从使用了那个灵魂稳定器，痛感确实减轻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抽离感，就像一部分意识被麻醉了。

Frisk正要回答，突然身体一僵，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孩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像被无形力量操控般抬起，指向走廊右侧的一个通风管道。

"那...不是我想指的。"Frisk咬着嘴唇说，"她在帮我...但我不想要她的帮助。"

张枫雨蹲下身，平视Frisk的眼睛："Chara？"

Frisk的瞳孔突然扩大，黑色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一个不属于孩子的冷笑浮现在她脸上："聪明的人类。是的，我在。而且我知道捷径。"声音变成了双重音调，混合着Frisk的童声和另一个更沙哑的声音。

"离开她。"张枫雨命令道，透明灵魂在胸前显现，散发出警告性的微光。

"哦？像你离开自己的世界那样？"Chara控制着Frisk的嘴说道，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们都知道你回不去了。就像我一样。"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张枫雨的心脏。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永远困在这个世界怎么办？但他从未敢说出口。

Frisk的脸突然扭曲，像是在进行内部斗争。片刻后，孩子恢复正常呼吸，眼中的黑色褪去："她...她好生气。对所有人...对怪物，对人类...对一切。"

张枫雨将手放在Frisk肩上："记住，你是Frisk。不是她。无论她给你看什么，说什么，都记住这一点。"

Frisk点点头，但张枫雨注意到孩子的红色灵魂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黑色纹路，就像墨水滴入清水般缓缓扩散。

他们选择了左侧的主通道而非Chara指的通风管。随着深入核心，温度逐渐升高，墙壁上的管道开始渗出蒸汽。某些转弯处设有观察窗，透过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虚无的黑暗——核心悬浮在深渊之上，仅靠几根巨大的金属臂固定。

"根据标识，控制室在下个转角。"张枫雨说，同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墙壁，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微微陷入了金属表面，就像穿过全息投影一般。但当他抽回手，墙面完好无损。

Frisk担忧地看着他："你的灵魂...更模糊了。"

张枫雨低头，发现透明灵魂确实变得更加稀薄，内部的彩色能量流也变得紊乱。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想不起雪铃家客厅的布局了——那段记忆像是被擦除的磁带。

"没事，继续走。"他强迫自己站直。

转角后是一扇巨大的安全门，上面有生物识别装置。正当他们发愁如何进入时，Frisk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Alphys？"张枫雨接通电话。

"听、听着！"科学家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我在系统里看到你们了。门禁需要生物识别，但我可以远程——等等，什么？！不！"

通话突然被刺耳的电子音打断。安全门上的指示灯从红变绿，但与此同时，整个核心的警报声大作，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

「入侵者警报。核心防御系统启动。」机械女声在整个空间回荡。

"她触发了警报！"Frisk喊道。

安全门缓缓开启，但还没等他们松口气，走廊两侧的墙壁突然滑开，露出数十个激光发射器。所有发射器同时转向他们，充能的嗡鸣声令人毛骨悚然。

"跑！"张枫雨抓住Frisk的手冲向安全门。

激光束如雨点般射来。张枫雨的透明灵魂自动展开屏障，但这次反应明显变慢。几束激光穿透防御网，擦过他的手臂和背部，留下灼热的痛感。

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控制室，张枫雨用尽全力将安全门踢上。激光束撞击金属门的声音像暴雨击打铁皮屋顶。

控制室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是全息投影台，周围环绕着数十个监控屏幕。部分屏幕显示核心各区域的画面，另一些则滚动着难以理解的代码。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正中的柱状容器——里面充满了那种熟悉的红色胶状物质，Alphys称之为"液态决心"。

"看！"Frisk指向一个屏幕。画面显示Alphys正被两个机器人守卫按在某个实验室的地上，"她在下层！"

张枫雨快速浏览控制台，寻找可能的解救方法。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标着「紧急冷却系统」的红色拉杆上。

"如果启动这个，整个核心会暂时关闭，包括那些守卫。"他说，"但风险是..."

"我们会掉下去。"Frisk接话，指向观察窗外，"没有动力，核心会停止悬浮。"

张枫雨权衡着选择。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开始变红——激光切割。

"没时间了。"他咬牙抓住拉杆，"抓紧什么东西！"

拉杆扳下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所有灯光熄灭，机械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可怕的失重感——核心开始下坠。

黑暗中，张枫雨紧紧抱住Frisk，另一只手抓住控制台的固定部分。坠落似乎持续了很久，实际可能只有几秒钟。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核心停了下来，冲击力让他们双双摔倒在地。

应急灯亮起，提供最低限度的照明。控制室的墙壁已经变形，门被卡死，但好消息是激光切割停止了。

"Alphys..."Frisk爬起来看向监控屏幕。由于主电源关闭，大部分屏幕已经黑了，但少数几个由备用电源维持的画面显示，下层实验室的守卫也因停电而失去行动能力。Alphys正挣扎着脱身。

突然，主全息投影台闪烁了几下，竟然自行启动了。一个三维地图浮现出来，显示核心已经坠落到深渊中部，卡在一系列管道和支架之间。地图上有个闪烁的红点——正是他们所在的控制室，而一条蓝色虚线标示出通往Alphys实验室的路径。

"这是...帮助？"Frisk疑惑地问。

张枫雨审视着地图："太方便了，像是陷阱。"

"不是陷阱。"Frisk的声音突然变了，再次变成双重音调。孩子转身面对全息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操作，调出更多数据，"这是皇家科学家的后门系统。Gaster博士设计的，在他...消失之前。"

"Chara。"张枫雨警惕地靠近，"你怎么知道这些？"

Chara控制Frisk的脸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知道很多事。比如这个。"她指向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一段加密视频，标签是「DT实验-主体C」。

"不要打开它。"张枫雨命令道。

"为什么不？害怕知道真相？"Chara冷笑道，"害怕知道Frisk为什么会被选中？为什么她能承受我的意识？"她的手指悬在播放按钮上，"因为她不是第一个。在她之前还有六个孩子，他们的决心被提取、精炼、注入..."

张枫雨突然上前，抓住Frisk的手腕："离开她的身体。现在。"

Chara大笑起来，笑声在控制室里回荡："你以为你是谁？守护者？英雄？你连自己的灵魂都保不住！"她猛地甩开张枫雨的手，"看看你自己！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消失！很快就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了——"

Frisk的身体突然僵住，脸上表情剧烈变化，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部斗争。最终，孩子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她...好强大..."Frisk虚弱地说，"她给我看了...其他孩子的记忆。他们是怎么...被做成那种红色液体的..."

张枫雨扶起Frisk，同时注意到全息台上的视频文件自动删除了自己。这太诡异了——Chara不仅知道核心系统的后门，还能操作连Alphys都可能不知道的隐藏文件。

"我们得找到Alphys。"他说，按照地图指示找到通风管道的入口。

管道狭窄黑暗，他们只能爬行前进。张枫雨打头阵，手电筒的光束在金属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爬了约十分钟后，前方出现微光。

"到了。"张枫雨推开通风口盖板，小心地探头查看。

下面的房间是个实验室，比Alphys的主实验室小很多，但设备同样先进。Alphys背对着他们，正焦急地操作某个仪器。两个瘫痪的机器人守卫倒在角落。

张枫雨轻轻落地，然后接住跳下来的Frisk。落地声惊动了Alphys，她猛地转身，眼镜后的眼睛瞪大。

"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惊讶地问，随即注意到Frisk眼中的异样黑色，"哦不...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Chara控制了系统，给我们指路。"张枫雨简短地解释，"她说有后门程序。"

Alphys的脸色变得苍白："不、不可能...Gaster的系统应该已经..."她突然住口，匆忙走向一个医疗舱，"先、先不管这个。躺进去，我需要扫描你的灵魂状态。"

医疗舱像一台竖立的MRI设备。张枫雨站进去，透明灵魂在扫描光束下清晰可见。Alphys看着屏幕上的数据，鳞片逐渐失去颜色。

"这、这比想象的更糟。"她声音颤抖，"你的灵魂不仅在被消耗，还在...记录。"

"记录什么？"张枫雨问。

"一切。"Alphys调出复杂的波形图，"时间线、可能性、每个选择的分支...就像一台活体记录仪。这解释了为什么你能吸收不同魔法——你的灵魂在模拟其他灵魂特质。"

张枫雨想起那些逐渐消失的记忆："那我的记忆..."

"是代价。"Alphys愧疚地低头，"每次使用能力，都会消耗一部分'存在'。如果继续下去，你可能会...被完全擦除。"

Frisk突然抓住Alphys的白大褂："救救他！你发明了决心，你一定能做些什么！"

Alphys犹豫了一下，走向一个保险柜："有、有个理论上的方法。用纯决心能量暂时'固定'灵魂结构。"她取出一支装有红色液体的注射器，"但这很危险，从未在活体上测试过..."

"做吧。"张枫雨果断地说，"反正情况不会更糟了。"

注射过程比想象的痛苦。红色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张枫雨感到一股灼热从注射点蔓延至全身。他的透明灵魂剧烈震动，所有裂纹都亮起红光，仿佛被熔岩填满。世界在他眼前分裂成无数碎片——他同时看到所有可能的时间线，所有做出的和未做出的选择...

痛苦达到顶峰时，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Alphys和Frisk担忧地俯视着他。透明灵魂依然可见，但裂纹现在被红色能量填满，像是用熔岩修复的玻璃工艺品。

"成、成功了？"Alphys不确定地问。

张枫雨坐起来，感觉异常清醒。不仅痛苦消失了，连那些模糊的记忆也重新变得清晰。他能想起雪铃家的每一个细节，Papyrus的名字，甚至是被Mettaton袭击时的每个瞬间。

"有效。"他惊讶地说，"而且...记忆回来了。"

Alphys松了口气，转向Frisk："现、现在是你。我需要检查Chara意识的活跃度。"

Frisk躺进医疗舱，红色灵魂在扫描下显现。Alphys倒吸一口冷气——灵魂内部明显有两个不同的能量核心，黑色的部分已经占据了近40%。

"扩、扩散速度太快了。"Alphys快速操作控制台，"我需要尝试意识分离，但风险很高..."

"不。"张枫雨突然说，"先告诉我们决心到底是什么。Chara说Frisk不是第一个，还有其他六个孩子？"

Alphys的双手颤抖起来："我、我不应该...这是最高机密..."

"我们有权知道！"张枫雨提高声音，"那些孩子怎么了？"

Alphys崩溃般跌坐在椅子上："Asgore...国王需要七个人类灵魂打破屏障。前六个...死后灵魂被保存在容器中。但我发现它们在退化，所以...我尝试提取其中的决心，想要维持灵魂形态。"她指向红色液体，"结果只得到了这个副产品...纯决心能量。"

Frisk的脸色变得惨白："所以那些孩子...他们的灵魂被...榨干了？"

"不、不完全是这样！"Alphys急忙解释，"灵魂本身还在容器中，只是...变弱了。决心是额外的部分，就像...咖啡因从咖啡豆中提取出来那样。"

这个比喻让张枫雨感到一阵恶心。六个孩子的灵魂被当作原材料处理，而Frisk——第七个，正面临同样的命运。

"Chara想复仇。"他恍然大悟，"对那些孩子的死，对Asgore的计划..."

警报声突然再次响起。电源恢复了，监控屏幕一个接一个亮起。最中央的大屏幕显示Undyne正率领一队皇家守卫搜索核心区域。

"他、他们找到这里了。"Alphys惊慌地说，"你们必须走！后门通道通向垃圾处理区，从那里可以去新家！"

"一起走。"张枫雨坚持道。

"不、不行！我留下能拖延时间。"Alphys塞给他一个小型设备，"这、这是灵魂稳定器的升级版。能暂时抑制Chara的意识。但记住，它只是争取时间...最终Frisk必须自己战胜她。"

Frisk突然抓住Alphys的手："那些孩子...他们的灵魂还在吗？"

Alphys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在城堡地下室...金色容器中。"

"谢谢。"Frisk认真地说，"我们会解放他们。"

Alphys指引他们进入一条隐蔽的通道。就在门即将关闭时，她突然喊道："张枫雨！你的灵魂...它可能是关键！Gaster的理论中提到过'透明观测者'...也许就是你！"

门关上了，将Alphys的最后一句话隔绝在内。通道黑暗狭窄，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进。张枫雨思考着Alphys的话——"透明观测者"。如果他的灵魂真的在记录所有时间线，那是否意味着...他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Frisk的手突然在他掌心中变冷。孩子停下脚步，红色灵魂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

"她醒了。"Frisk的声音变得颤抖，"而且...她很愤怒。"

张枫雨刚想回应，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彻通道。他们被抛向墙壁，接着是自由落体——通道断裂了！

下坠过程中，张枫雨紧紧抱住Frisk，透明灵魂全力展开防护。但这次不同以往，红色能量从Frisk的灵魂中爆发出来，形成一个金色光罩包裹住他们。

"决心..."Frisk的声音完全变成了Chara的，"真正的力量！"

金色光罩不仅减缓了下坠，还似乎凝固了周围的时间。张枫雨看到飞溅的金属碎片静止在空中，爆炸的火花定格如照片。在这奇异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能移动。

"看到了吗？"Chara控制着Frisk的身体，在空中优雅地转身，"这才是决心的真正力量。不只是保存和读取...还能重塑！"她伸手触碰一片静止的火焰，火焰立刻变成了飞舞的蝴蝶，"Frisk太小了，太软弱了，无法驾驭这种力量。但我可以。"

张枫雨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简单的灵魂附体，Chara正在试图完全接管Frisk的存在。

"放开她。"他命令道，透明灵魂与金色光罩产生共鸣，"Frisk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复仇？"Chara大笑，"这是正义！那些孩子被杀害，灵魂被囚禁！Asgore必须付出代价！"

"那Frisk呢？"张枫雨反问，"如果她死了，和那些孩子有什么区别？"

Chara的表情微微动摇："她...不会死。我们会成为更强大的存在。人类与怪物的完美结合，打破屏障，重塑两个世界..."

光罩开始下降，穿过层层断裂的金属结构，最终落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堆上。周围是核心最底层的废弃区，各种破损的机械零件堆积如山。

一落地，金色光罩就消失了。Frisk——或者说Chara——踉跄了一下，显然这种能力消耗很大。

"你撑不住的。"张枫雨说，"Frisk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力量。"

"闭嘴！"Chara怒吼，声音完全变成了那个陌生的沙哑嗓音，"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孤独地困在黑暗中多少年！不知道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被杀害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张枫雨突然上前，双手按住Frisk的肩膀："Frisk！听得到我吗？别让她控制你！记住你是谁！"

Frisk的脸扭曲了，两种表情在激烈斗争。红色灵魂时而变成纯红，时而浮现黑色纹路。

"我...不...是..."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在两种音调间切换。

"你是Frisk！"张枫雨坚定地说，"那个会给Toriel盖毯子，会买围巾御寒，会为了保护怪物而冒险的孩子！不是复仇的工具！"

Frisk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红色灵魂剧烈震动，黑色部分开始退缩。

"不！"Chara的声音变得惊恐，"你不能...我们是一体的！你需要的我的力量！"

"我不需要仇恨的力量。"Frisk自己的声音终于占了上风，"我...有更好的方法。"

随着一声如同玻璃碎裂的脆响，红色灵魂表面的黑色纹路全部退去，恢复纯净的红色。Frisk瘫软在张枫雨怀里，精疲力尽。

"她...回去了。"Frisk虚弱地说，"但还在那里...看着我..."

张枫雨抱起孩子，寻找出路。远处墙上有扇标着「新家」的门，被瓦砾半掩着。他小心地穿过垃圾堆，推开门——

眼前是一条装饰华丽的走廊，墙上挂着怪物王国的历代君主肖像。尽头是一扇金色大门，上面刻着皇家徽章。

他们来到了新家，Asgore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