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临时休息区,雨声敲打着简陋的棚顶,噼啪作响。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铁锈的气味,渗进裹紧的毯子里。王一博站在肖战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昏暗的光线,阴影沉沉地压下来。他摊开的手掌里,那个没有标识的白色小药罐敞开着口,浓烈刺鼻的药草薄荷味混合着他身上未散的雨水寒气,霸道地冲击着肖战的感官。
肖战抬头看他。王一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鬓边,水滴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水泥地上。帽檐早不知掉在了哪个泥水坑里,彻底露出的眉眼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硬。那双眼睛沉静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惊悸余波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周围是工作人员忙碌检查安全的嘈杂声,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声和药膏浓烈的气味。
肖战的目光从王一博脸上移到他掌心那罐药膏上。粘稠微黄的膏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点幽暗的光泽。他沉默了几秒,肋下被撞到的地方传来清晰的钝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危险和对方不顾一切的扑救。
最终,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接过了那个冰凉的药罐。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王一博湿漉漉、带着薄茧的掌心,那触感温热又粗糙。
王一博的手在他接过的瞬间便收了回去,插回裹着的毯子里。他没再看肖战,也没说话,转身走回自己那边的椅子,重新裹紧毯子坐下,拿起那杯已经不太热的姜茶,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急促地滚动。侧脸线条在湿发和阴影的勾勒下,绷得有些紧。
肖战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罐,冰凉的金属罐壁贴着掌心。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气味直冲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他放下姜茶,解开裹着的毯子,撩起左侧已经半干的衬衫下摆。
肋下那片深紫色的淤痕在湿冷空气中暴露出来,边缘因为刚才的撞击似乎又扩散了一些,颜色更深沉,触目惊心。他挖出一大块药膏,忍着那熟悉的、瞬间爆开的灼热刺麻感,用力在伤处揉搓开。每一次揉按都带来清晰的痛楚,也伴随着那奇异的、驱散深寒的暖意。他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未干的雨水。
他专注地揉着药,直到那灼麻感变得温热,痛楚被压制下去。放下衣摆,他重新裹紧毯子,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冰冷的湿衣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但肋下的温热药力在毯子的包裹下,像一个小小的暖炉。
不知过了多久,安全组确认现场无虞,导演宣布今天拍摄暂停,收工。众人开始收拾器材,准备撤离。
肖战和林薇回到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热水冲刷掉身上的泥水和寒气,也带走了部分疲惫。肖战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走到镜子前。肋下的淤青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但揉过药膏的地方皮肤微微发红发烫,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
他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白色药罐,拧开盖子,又挖出一点,准备睡前再抹一次。就在他低头专注地揉着药膏时,浴室门被轻轻敲响。
“战战,你好了吗?我拿吹风机进来?”林薇的声音传来。
“嗯,进来吧薇姐。”肖战应了一声,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林薇拿着吹风机推门进来,目光习惯性地落在肖战身上,随即被他肋下那片深紫色的淤痕和旁边微微发红发烫的皮肤吸引了注意。“天,这撞得……还疼得厉害吗?”她走近几步,眉头紧锁,“这药……真管用?味儿也太冲了。”她目光落在肖战手里的药罐上,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什么成分,安不安全……”
“管用。”肖战放下衣摆,遮住伤处,语气肯定,“感觉好多了。”他拿起药罐,准备拧上盖子。
“等等,”林薇眼尖,指着药罐底部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磨损殆尽的刻痕,“这下面……好像有字?”
肖战一愣,把药罐翻过来,凑到灯光下仔细看。罐底确实有一行极其细小的、手工刻上去的英文字母,因为长期使用和磨损,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仔细辨认,还能勉强认出是:W.YB。
W.YB。王一博名字的缩写。
肖战的手指瞬间收紧,冰凉的药罐硌着指腹。这罐没有标签、气味浓烈霸道的药膏,竟然是王一博的私人物品?他一直随身带着?
林薇也看清了那行小字,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是王老师的?”她看向肖战,眼神复杂,“他专门给你带的?还是……”
肖战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罐底那行模糊的刻痕。眼前瞬间闪过片场王一博浑身湿透、沉默地摊开掌心递来药罐的样子;闪过他帽檐下那双沉静却带着坚持的眼睛;闪过他扑过来撞开自己时,胸膛里那擂鼓般剧烈的心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涌。这罐药,带着王一博强烈的个人印记,和他那生硬直接的关心方式一样,霸道地闯了进来。
他沉默地拧上药罐盖子,将它放在洗漱台最显眼的位置。那浓烈的药草薄荷味似乎还固执地萦绕在鼻尖。
第二天一早,肖战醒来时,肋下的疼痛感果然减轻了大半,淤青的颜色也似乎淡了一些。他洗漱完,拿起那罐药膏,犹豫了一下,还是挖出一点仔细揉在伤处。灼麻感依旧,但已经习惯,随之而来的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片场的气氛比昨天凝重了许多。安全组彻底检查了所有地面和装置,导演卡莱尔脸色严肃地重申了安全第一的原则。王一博也到了,换上了干爽的黑色工装,湿发已经吹干,重新戴上了一顶新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神情。他沉默地配合着动作指导进行热身,目光偶尔扫过肖战的方向,停留片刻又移开。
今天要补拍昨天因意外中断的暴雨对决高潮戏份,地点换到了工厂顶层一个相对安全的露天平台,下面铺了厚厚的保护垫。
冰冷的“雨水”再次倾盆而下。肖战(沈砚)和王一博(韩东)在暴雨中对峙。韩东浑身是伤,眼神却燃烧着最后的火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沈砚依旧冷静,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步步紧逼。
“Action!”
激烈的台词交锋后,是最后的肢体碰撞!按照重新调整的安全走位,韩东(王一博)带着最后的疯狂扑向沈砚(肖战),两人在湿滑的地面上翻滚扭打!动作凶狠,拳拳到肉,但每一次接触,王一博都精准地控制着力道,避开肖战的肋下,将力量作用在安全的位置。
肖战也全情投入,沈砚的每一次锁拿和反击都带着冰冷的优雅。肋下的药膏在剧烈动作和冷水的双重刺激下,持续散发着温热和微微的麻痒,支撑着他完成所有高难度动作。
“Cut!完美!”卡莱尔终于喊出了满意的声音。
暴雨停歇。工作人员涌上来递毛巾和热水。肖战撑着膝盖微微喘息,抹去脸上的雨水。王一博也直起身,抬手抹了把脸,帽檐下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肖战身上,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肖战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肋下的淤青在热水的冲刷下舒服了不少,但依旧醒目。他习惯性地拿起洗漱台上那罐白色药膏,准备睡前再抹一次。
刚拧开盖子,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那个字母“W”的对话框。
W:明早飞巴黎。广告拍摄。
信息依旧简洁,像工作日程报备。
肖战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他想起药罐底部的“W.YB”,想起片场暴雨中王一博扑过来的身影,想起他湿漉漉的掌心摊开的药罐。许多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最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
他手指动了动,在输入框里敲下:“药膏……”
只打了两个字,又停住了。说谢谢?似乎太轻。说药很管用?对方肯定知道。问是不是他刻的字?又显得过于探究。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几秒,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他退出输入框,锁上了手机屏幕。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他拿起药罐,挖出药膏,沉默地、仔细地涂抹在肋下的淤青上。灼热的药力渗透进去,带着王一博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又霸道的气息。
药膏抹匀,他放下药罐,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罐底那处模糊的刻痕。灯光下,那深紫色的淤痕像一幅沉默的地图,记录着片场的惊险、对方的援手,和这罐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药膏。而那条未发送的消息,和胸口那点翻涌的、无法言明的情绪,也随着药膏的温热,一同沉淀在寂静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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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