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现在不行。”

　　肖战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那种压抑的愤怒依然清晰可辨，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空气。

　　沈昭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更衣室就在肖战化妆间隔壁，她低头整理头发，实则竖起了耳朵。

　　“那什么时候才行？”王一博的声音比肖战冷静得多，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坚决，“等这部戏拍完？等下部戏开拍？还是等你拿到影帝奖？”

　　“你明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肖战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痛楚，“现在公开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你的新代言刚签，我们的电视剧还在拍摄，这时候爆出恋情——”

　　“所以又是事业。”

　　沈昭昭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此刻定然温和不到哪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肖战有些疲惫，不懂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起初还是在平和的沟通，他耐下性子来，“这一切是不是太过草率，不能因为这些狗仔的蓄意为之就这样放任事情发酵下去，这对我，对我们都没有太多好处。”

　　王一博沉默下来，他也不清楚怎么一下就像被挑衅成功的雄狮，一字一句都言不由衷。明明肖战说的话十分在理，也没有逆着他来的原因。

　　一阵沉默。

　　沈昭昭屏住呼吸，心跳如鼓。就两人的交谈来看，两人关系匪浅，不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因为太过好奇，某些词眼听得不真切，她往旁凑近了些，不小心碰到了墙边的道具架，发出轻微的声响。

　　化妆间似乎变得针落可闻。

　　她慌忙退后两步，假装刚走过来的样子。下一秒，化妆间的门猛地被拉开，肖战大步走了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那张总是带笑的柔和面容上此刻布满阴云。他看到是沈昭昭时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表情。

　　“沈老师好。”他微微点头，不见争执时一丝的怒意。

　　沈昭昭有种听墙角被抓包了的窘迫感，脸颊微微发烫，然后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肖老师，早啊。”

　　她的目光越过肖战的肩膀，看到王一博正站在化妆间中央。

　　Alpha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峻得让人心惊，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昭昭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她很确定刚才的偷听漏了陷。

　　“那我先去准备了。”肖战轻声说，侧身从沈昭昭身边走过。

　　王一博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经过沈昭昭时，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

　　那一眼太过复杂，沈昭昭无法解读其中的含义，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还好两人都没有追问什么，这倒是让沈昭昭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两人离开后，沈昭昭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肖战和王一博竟然真的是情侣？她以为都是卖cp装的，这个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

　　-

　　“沈老师？”造型师小心翼翼地唤她，“到点可以先去走戏了。”

　　沈昭昭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一天的拍摄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沈昭昭的演技表现不功不过，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戏上，骄傲如她今天受了导演轻声责备后也没发作，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收工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酒店，而是借口要练习台词留在了片场。

　　等大部分人都离开后，沈昭昭走向肖战的化妆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她轻轻敲了敲门，指节与木板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请进。”

　　里面传来肖战疲惫的声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沈昭昭推门而入，看到肖战正独自坐在化妆镜前卸妆。镜中的他摘掉了隐形眼镜，眼睛微微发红，看起来异常劳累，不知是心更累还是吊了一天威亚的身子更累。

　　“沈老师？有什么事吗？”他转过身，声音依然礼貌，但嘴角的笑容明显勉强。

　　Omega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片沾满卸妆水的棉片，上面染着淡淡的粉底颜色。

　　沈昭昭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我听到了你们今早的谈话。”

　　肖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他示意沈昭昭坐下，然后平静地问：“听到了多少？”

　　“足够多。”沈昭昭局促着坐下，那双杏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思考过后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心邵和顺。”

　　肖战明显一怔，有些意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卸妆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似乎在借此整理思绪。

　　王一博之前也这样对他说过。他不傻，邵和顺的过度亲密确实让人无福消受，只以为是Alpha的本能危险感。

　　可现在不太一样了，连和他只有几句话交情的沈昭昭也对他这样说，他需要重新思考关于邵和顺的事。

　　肖战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昨天让工作室压了你们的热搜。”沈昭昭坦白道，“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CP炒作，会影响我的新剧。但今天看到新热搜后，我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怕的是被人当枪使，别人无所谓，但是会影响到我。”沈昭昭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不知道你和王一博的关系是真是假，但我昨晚回酒店，看到他蹲守在你的放门口了。”

　　“如果你和王老师是相对亲密的关系，那邵老师应该就和你没那么熟，这样殷勤……不太正常吧？”

　　“你后来和他见面了吗？”

　　她的话四两拨千斤，将利弊分得一清二楚，告知了自己的顾虑和缘由。肖战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沈昭昭看他举棋不定，接着道：“世上的事没这么巧吧？”

　　肖战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似乎在评估沈昭昭话语的真实性。最终，他轻轻点头：“谢谢你。”

　　肖战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沈昭昭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肖战实话实说。

　　这话太直白，沈昭昭都愣了愣。

　　沈昭昭正想说什么，肖战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变得复杂：“是一博。”

　　“那我先走了。”沈昭昭识趣地站起身，“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肖战点点头，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说：“沈老师，今天的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沈昭昭回头，给了他一个了然的微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我至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走出化妆间，沈昭昭长舒一口气。天色已晚，片场只剩下几个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她本想直接回酒店，却看到不远处的露天休息区有个熟悉的身影。

　　王一博也没回去，独自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上升，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

　　沈昭昭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王一博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沈昭昭，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拍广告大片。

　　“介意我坐这儿吗？”沈昭昭问。

　　王一博耸耸肩，往旁边挪了挪。近距离看，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夹烟的姿势却异常熟练。

　　烟头的火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沈昭昭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连抽烟的样子都帅得惊心动魄——那种带着颓废的优雅，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加速。

　　“你去找肖战了？”王一博突然问，目光依然盯着远处的夜色。

　　沈昭昭心头一跳，毕竟还是从肖战那头过来的，她点点头。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却没有笑意，“今早你听到我们谈话了吧？”

　　沈昭昭没有否认：“我不是故意的。”

　　“无所谓。”王一博又吸了一口烟，“反正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爸有多讨厌我做演员。”王一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知道他会用多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

　　沈昭昭沉默了片刻，“和你爸有什么关系？我以为是和……”

　　王一博终于转过头来看她，那双眼睛此刻深不见底：“你觉得呢？”

　　沈昭昭云里雾里，不懂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王一博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没指望自己不明不白的话语沈昭昭能听懂，他掐灭烟头，动作干脆利落。

　　王一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沈昭昭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没说什么。

　　她看着王一博走向片场出口，背影挺拔而孤独。夜风吹起他的衣角，那瞬间他看起来不像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只是一个孤寂而单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