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峙暮色四合，江淮站在那片废弃空地的边缘，心跳如擂鼓。 这里荒草丛生，几株野向日葵倔强地生长在碎石缝间，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夕阳的余晖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边，像是燃烧的火苗，又像是他童年时曾画下的那幅画。 江淮攥紧了口袋里的炭笔，指尖微微发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这里承载着他模糊的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他想看看许清和面对这片向日葵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远处传来脚步声，沉稳、克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江淮猛地抬头，看见许清和的身影从林荫道尽头走来。夕阳的残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校服外套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衬得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利而冰冷。 江淮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许清和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像是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洞，让人无法看透。 “你来了。”江淮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许清和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扫过江淮身后的向日葵，又回到他脸上。他的表情依旧冷峻，但江淮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动——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见到这片向日葵的瞬间，险些失控。 “为什么是这里？”许清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江淮从未听过的紧绷。 江淮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觉得……你记得这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许清和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但他的手指却缓缓收紧，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江淮。”他念出他的名字，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可我已经知道了！”江淮上前一步，胸口剧烈起伏，“你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对不对？我救了你，给了你向日葵的画，可你却把它还给了我……为什么？” 许清和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刺中了最隐秘的伤口。他的下颌绷紧，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你以为你在帮谁？”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江淮从未听过的尖锐和讥讽，“那个懦弱无能、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废物？” 江淮怔住了。 许清和向前逼近一步，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像是黑暗在吞噬仅存的光亮。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一字一句地砸在江淮心上： “江淮，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江淮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上一棵粗粝的树干。许清和却没有停下，他抬手，一把扣住江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疼痛。 “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许清和的声音近乎残忍，“你以为我是什么？一个需要你拯救的可怜虫？一个会因为你的一点点善意就感激涕零的弱者？” 江淮的呼吸急促起来，手腕被捏得生疼，但他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许清和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一直保护我？”他咬牙问道，“为什么给我送伞？为什么帮我找回炭笔？为什么——” “因为我欠你的！”许清和突然低吼出声，像是被逼到极限的困兽。他的声音里带着江淮从未听过的痛苦和愤怒，“因为当年你救了我，而我……我却害死了我母亲！” 江淮的瞳孔骤然放大。 许清和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他的呼吸粗重，眼神里的冰冷终于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近乎绝望的脆弱。 “那天……我拿着你的画回家，想给我妈看。”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可我后妈发现了，她以为是我偷的……她逼问我，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江淮的心脏狠狠揪紧。他忽然明白了——那张向日葵画，不是被许清和“退回”的，而是被夺走的。而那个晚上，或许就是许清和母亲被害的夜晚。 “许清和……”江淮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 许清和却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绷得死紧，像是害怕自己会失控。 “现在你知道了。”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我欠你一条命，也欠我妈一条命。所以……别再靠近我了，江淮。” 说完，他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孤独，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江淮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噬，野向日葵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