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光阴,并未抚平蚀心蛊与情毒肆虐后的残痕,反倒如沉疴般愈发深重地蚀咬着时影。
孕吐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凶猛异常,伴随着蚀心蛊啃噬神魂的余痛,将他本就不多的气力彻底抽干。眼前阵阵发黑,最终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他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再醒来时,周遭是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身下坚硬冰冷的石板,远处摇曳的烛光。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宗祠。
高耸肃穆的梁柱,森然林立的先祖牌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火和冰冷石料的气息。百里世家的宗祠。
他正躺在冰冷的石阶下,周围站着数位须发皆白、面色沉凝的长老,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剐在他的身上。而最前方,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的,正是百里延——百里弘毅的生父,百里世家现任家主。
“醒了?”百里延的声音不高,砸在空旷的宗祠里,激起冰冷的回响。他手中,持着一卷玄黑色的卷轴,边缘绣着狰狞的纹路——百里世家最高等级的诛杀令。
“好得很。”百里延缓缓展开卷轴,上面的朱砂字迹殷红刺目,如同凝固的鲜血。
“神域守卫者,坤泽之身,身怀双胎…呵呵,好一个时影!好一个神官!”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双胎孽种,阴阳逆乱,乾坤混淆!此乃不祥之兆,天罚之征!我百里氏千年清誉,神域无上荣光,岂容你这污秽玷辱?!”
“污秽”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时影心上。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下意识地蜷缩,想护住小腹。那里正孕育他最大的罪证。
“拖下去!”百里延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波澜,下达最终的裁决,“按族规,孽胎不容于世,即刻处死,以正视听,平息天怒!”
两名执法弟子大步上前,扣住了时影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巨大的力量扯动了腰间的烙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向宗祠深处那寒气森森的寒池。
碎冰铺满了池边,尖锐的棱角在烛火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执法弟子将时影掼倒在碎冰之上。
“呃啊——!”
刺骨的寒气混合着冰棱刺破皮肉的锐痛,瞬间席卷全身。时影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随即又被更深的寒冷呛住。碎冰的棱角深深嵌入膝盖和手掌的皮肉,细密的血珠很快渗出,染红了身下透明的冰晶,如同点点凄艳的寒梅。
蚀心蛊残余的啃噬感在极寒的刺激下骤然加剧。腹中那两团微弱的气息也感受到了灭顶之灾,不安地悸动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牵扯之痛。冰寒与剧痛内外交煎,几乎要将时影撕裂。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因剧痛和寒冷而模糊晃动。
神官的骄傲在求生本能和母性面前粉碎成渣。
他颤抖着,一点一点地直起被冻僵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卑微的、祈求的跪姿。
“弟子…时影…”他的声音嘶哑破碎,“自知…罪孽深重…冒犯神域…玷污门庭…”
他慢慢的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尖锐的碎冰之上。
“弟子…甘愿…永堕无间地狱…”他抬起头,望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牌位,望向那冰冷无形的“神明”所在
“承受…永世业火焚身之苦…神魂俱灭…亦无怨悔…”
“只求…”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只求…放过…我的孩儿!他们是无辜的!一切罪责…由我时影…一身承担!不累苍生…不累…百里氏!”
“求求你们…放过他们!”最后一声,已是泣不成声。
“冥顽不灵!”百里延眼中怒意更盛,他厉声道:“孽种即罪!何来无辜?执刑!”
执法弟子得令,再次上前。
就在那冰冷的手即将再次触碰到时影的刹那——
“谁敢?!”
一声怒喝,撕裂了宗祠死寂的空气!
一道人影撞开沉重的宗祠大门,挟裹着刺骨的寒气与怒火,悍然闯入!
百里弘毅!
他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收到消息后不顾一切地赶来。
他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寒池边碎冰之上、额头染血、卑微跪伏的身影,这幅场景刺痛了百里弘毅的眼。
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放肆!”百里延惊怒交加,厉声呵斥,“逆子!你要违逆祖宗家法不成?!”
百里弘毅充耳不闻!他的目光从时影身上移开,死死钉在百里延脸上,那眼神没有一丝对父亲的敬畏!
呛啷——!
承影剑,出鞘!
剑气激荡,瞬间冲散了宗祠内沉闷的香火气息,杀意让所有长老面色骤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百里弘毅身随剑动,快如鬼魅!精准无比地抵在了百里延的咽喉要害!
剑尖紧贴皮肤,再进一分,便能见血!
整个宗祠,时间仿佛凝固了。
百里弘毅,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生身之父。
“家法?”百里弘毅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碾磨而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祖宗?”
他猛地抬手指向碎冰之上摇摇欲坠的时影,声音陡然拔高:
“他腹中骨肉——是我的血脉!是我百里弘毅的种!”
“此二子,”承影剑发出细微的嗡鸣,“我以神魂护之!以我百里弘毅此生所有修为、气运、乃至性命起誓!”
他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长老,最后死死钉在百里延因惊怒而铁青的脸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如同命运的铁锤砸下最后的审判:
“父亲——动他们分毫,先断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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