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恙想到那日他和沈殷的争吵,忽然感到莫名委屈。
如果不是当初沈殷半死不活的需要人照顾,他又怎么会忘记和飞沙帮的承诺?如果不是特意带他去镇子上吃青州小吃,他林小爷又怎么会被飞沙帮的二当家威胁算计,然后被周博那个大块头揍成这幅熊样?
但他沈殷是如何评价他的?
说他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贪财吝啬?游手好闲?呵呵……
想到这里,林无恙的心里无比烦躁,大有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沈殷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自己?
大黄狗叫了一声,把林无恙的思绪拉回了当前。
林无恙的失魂落魄的模样被锦娘看在眼里,她说数落林无恙:“行了,先把面吃了,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林无恙兴趣缺缺地吃了口面,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老娘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而且每次的味道都不一样。
林无恙漱了漱口,无语地问道:“娘,您这是放了多少盐呐?”
锦娘振振有词:“我不是怕你刚捡回来一条命,嘴里淡嘛。”
她挑起来一根尝了口,发现自己做的东西确实是无法入口。
她拿出荷包,给鲁小伟发了几两碎银,让鲁小伟去给林无恙买些吃的。
待鲁小伟离开后,锦娘说:“说吧,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去那个‘狗市’打擂台?你老实交代,我要听实话。”
林无恙说:“之前我答应赔飞沙帮的银子,但是救了那个沈二愣后,我把这事就忘了个干净,直到那天我和沈二愣去镇子上吃葱油面,被飞沙帮的二当家抓住了,他用鲁小伟的性命威胁我去打擂台还债,我只能……只能……对不起,娘,让你担心了。”
锦娘忽然一脸严肃地问道:“沈二愣是谁?我怎么都没见过?”
林无恙:……
人不是您亲自救的吗?您怎么能转眼就忘了他是谁啊?
锦娘:“我见过他吗?我应该见过这个人吗?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眼看锦娘又开始双目无神地碎碎念,林无恙知道自己老娘又要犯病了。
果然,锦娘看着他,神色悲戚地说道:“好姐妹,我一定会带你和无恙从这里逃出去的,我们一起把他养大,你不要死啊。不要死,你再坚持坚持。”
林无恙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知道锦娘其实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他真实的身世,连他自己也忘了个干净。
六岁那年,不知为何他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过去所有的人和事,他统统都不记得了,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这一个疯疯癫癫的养母锦娘。
除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偶尔能忆起一些火光冲天的零星片段,林无恙再寻不见过去时光里的任何影子。
寻找亲生母亲,也就成了林无恙一直以来的心病。
他总在幻想母亲和自己相认的时刻,但心底又隐约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自己的母亲可能已经丧命于梦里的那场大火中了。
所以,为了弄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世,从小到大林无恙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什么扯淡的方法都敢试上一试。
刚好养母锦娘又是个跳大神的,林无恙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各种法术的门道也都略知一二,那年盛暑七月半,年幼的他偷偷在厨房尝试了下扶乩问米,仙人指路等等法门,全都以失败告终。
小小年纪的他万念俱灰,就在他以为所谓的法术就是骗人的时候。
他遇到了在雷鸣山上修行的恒一道长。
恒一道长仙风道骨,辅一下山,就碰到了在田野间数蚂蚁的林无恙,他一见到林无恙就说林无恙天苍有刑,克父克母,父母双方必不得两而全之。
当时只有九岁的林无恙十分震惊:这个老头怎么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来历?他是神仙吗?
恒一道长高深莫测的一通忽悠,林无恙立马跪地磕头认了恒一道长做师父。
他想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但是师父是很忙的,空手上门是不理的。
所以,林无恙才会做些偷偷摸摸的行当,隔三差五地去雷鸣山孝敬师父。
但是师父的胃口好像越来越大了。
十五岁那年他又拎着两只老母鸡去山上和师父讨教那些火光在梦境中的开示,被师父连人带鸡赶了出来。
师父说,无恙啊,你天资聪颖,无奈身上灵运不够,所以迟迟无法突破元婴期,继而无法在梦境里看到过去的一切,你下次来的时候给为师上贡一些金银玉器这些有灵气的东西估计可以帮助你在修行上有所大成。
但是林无恙出身贫寒,身份比村边的杂草都卑微,平时敢做的坏事也只是偷个鸡摸个狗,他到哪里能弄那些名贵的金银玉器啊?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看得出来村子里的人对他的恶意,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仗着自己父母双全来欺负他这个外乡崽。
由于没钱没势,林无恙整个人变得沉默暴戾,每天争强斗狠,直到有一次在巷子里看到了那张“狗市”的招募帖。
也就是那一次,他在那个四周晃动着火把的擂台上一战成名,得到了他贫穷人生的第一桶金,代价是,他断了根小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林无恙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得来的财物统统上贡给了雷鸣山的师父。
这一次,师父笑嘻嘻地收下了,丝毫不关心他脸上那还没消散的淤青,只是继续鼓励林无恙以后每逢初一和十五来雷鸣山和他论法。
师父摸着花白的胡子得意洋洋地告诉林无恙: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在打坐时看清到自己的身世,甚至是知晓父母的死因。
他知这是他的执念,所以他会继续相信自己。
于是,村里那些半大孩子们就发现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林无恙每逢初一和十五一定不会来找他们麻烦,甚至在这两天他们都不曾在村子里看见他的身影,神秘兮兮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有人传说林无恙怕是亏心事做多了,这两天躲起来生怕被老天爷收了去地狱里滚刀子下油锅。
林无恙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好好按照师父的话去做,他一定可以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看清梦中亲生母亲的脸。
与他日常表现出的嬉皮笑脸不同,林无恙骨子里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会一直日拱一卒地坚持下去,直到看到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林无恙每个月都会按时去给自己师父上贡。
这一坚持就又坚持了整整四年之久,风雨无阻。
就连上次他在摄政王青州别院得来的那些东西,他也早就乖乖按时上贡给了师父。
只是师父在他面前还是那套说辞,诚意不够,道心不坚云云,还需要继续和为师论法云云。
林无恙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坑蒙拐骗来给恒一道长寻找其他的法器和珍宝。
……
醉仙楼。
西边最隐秘的雅室内,案角燃着上好的檀香,轻烟清雅飘渺。
一个颀长的身影卧在榻上,闭幕养神,正是当今摄政王沈殷。
自那日他和林无恙不欢而散后,沈殷越想越不对,林无恙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不然他不会为了偿还那点小“钱”不得已去“狗市”打擂台。
于是他当即派了流火去调查自己在青州别院里那些被林无恙偷走的珠宝的下落。
夜色渐浓,沈殷约莫着时辰,按照脚程,流火这时应该快回来了。
墙外的窗子突然打开,流火沾着一身露水的从外面跳了进来,动作轻巧如猫。
沈殷这些天一直隐居在这里,当他听完了流火打探到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问道:“什么?王府里的东西全被林无恙孝敬给了那个什么道长?”
流火补充说:“是恒一道长,主子,千真万确啊!我也没想到林无恙那家伙看起来挺机灵的,居然也会相信那个老头子的鬼话?他看起来不像这样蠢的人啊!你别慌,主子,听我细细跟你说。”
沈殷听完了有关“林无恙拜师”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自己错怪了林无恙。
原来平时扣扣搜搜的林无恙居然把自己能搜寻到的所有宝贝都孝敬给了雷鸣山那个老家伙!包括自己在青州别院存放的那些金银珠宝。
他不应该说他游手好闲,品行不端,他就是纯粹的好骗啊!
本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无恙口中的“师从恒一道长”是他信口胡邹的,谁知道居然确有其人,更可恨的是,林无恙还被他口中的这位心心念念的好师父骗了,而且一骗就是十年!
林无恙这得长了一颗多大的缺心眼,才会对这样一个骗子言听计从?他是不是人下降头了?
流火又说道:“主子,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殷:?
一向心直口快的流火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沈殷;“讲吧。”
流火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对林无恙被飞沙帮针对的一些猜测。
沈殷听完之后,垂下眼眸,心中泛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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