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声的承诺

许清和的眼神，在触及手机屏幕上那条信息预览的瞬间，变得极其恐怖！

那不是愤怒，不是戾气，而是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暴露最致命的弱点、仿佛沉睡的火山在瞬间被引爆，熔岩喷涌而出，冻结成最锋利的冰刃！

“谁让你看的？！” 许清和的声音不再是低沉沙哑，而是变成了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吼！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带着一种要将一切撕碎的狂暴气息！

江淮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钳住了他的肩膀！许清和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一把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砰！” 江淮的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冰冷的玻璃，痛得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紧接着，一只带着惊人热度（仿佛体内怒火在燃烧）和恐怖力道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袭来！

许清和的手指收拢，力道之大让江淮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被瞬间剥夺，江淮的脸迅速涨红，眼球因缺氧而凸起，双手本能地抓住许清和的手腕，徒劳地想要掰开那如同钢铁铸就的手指。

“呃……放……” 他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

许清和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玉石俱焚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江淮因窒息而扭曲痛苦的脸，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又仿佛要亲手将他毁灭！

“我说过什么？！” 许清和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砸在江淮脸上，“别问！别看！别管！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江淮，你想死吗？！”

他的气息粗重灼热，喷在江淮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掐着江淮脖子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更深的痛苦而剧烈颤抖着，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江淮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死亡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战栗，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他却奇异地看懂了许清和眼中那复杂的、几乎将他撕裂的情绪——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对自己秘密被窥破的极度恐惧，对可能将江淮卷入黑暗的绝望，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沉的痛苦。

就在江淮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掐死时，许清和的目光似乎无意中扫到了江淮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锁骨处露出的那一点—— 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角。

那是……那张被退回的童年向日葵画！

许清和赤红的瞳孔如同遭遇了强光，猛地收缩！那疯狂燃烧的毁灭之火仿佛被投入了一捧冰冷的雪，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掐着江淮脖子的手，力道骤然一松！

“咳！咳咳咳——！”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江淮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顺着车窗滑下，蜷缩在座椅上，像一条濒死的鱼，贪婪地呼吸着。

许清和像是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了，猛地后退，撞在另一侧的车门上。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差点扼杀生命的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噬的自我厌恶。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比江淮更像一个濒死之人。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他看着蜷缩在那里痛苦喘息的江淮，看着他脖子上迅速浮现出的、清晰的紫红色指痕，那刺目的痕迹像烙铁一样……

他猛地抱住了头，手指深深插进浓密的黑发中，用力撕扯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对不起……江淮……对不起……” 破碎的、充满无尽痛苦和绝望的道歉，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一声比一声低哑，一声比一声绝望。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不再是那个冰冷强大、掌控一切的许清和，而是一个被无尽黑暗和痛苦彻底压垮、濒临崩溃的脆弱灵魂。

江淮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捂着疼痛的脖子，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角落里那个陷入巨大痛苦和自我厌弃中的身影。恐惧尚未完全退去，但更强烈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心疼和震撼。

他看到了许清和赤红眼底深藏的恐惧——那是对失去母亲真相调查线索暴露的恐惧，更是对可能因此连累江淮、甚至亲手伤害江淮的恐惧！那声嘶力竭的“你想死吗？”，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呐喊——他害怕江淮卷入其中会死！

江淮撑着座椅，忍着喉咙的剧痛和浑身的无力感，慢慢地、艰难地挪到许清和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颤抖不止的身体。

许清和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

“许清和……”江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咳嗽后的破碎感，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看到了……康馨疗养院……7月15号……刘雪琴……”

他感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再次推开。

江淮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但我不怕！”

他抬起头，看着许清和猛然转过来的、布满血丝和惊愕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知道那有多危险！我也知道你刚才……是怕了！” 江淮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心疼，“许清和，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我不需要你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更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推开我！”

他松开一只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从自己领口里，掏出了那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童年向日葵画。

他将画纸展开，举到许清和眼前。那株稚嫩却倔强的向日葵，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努力地向着看不见的光源伸展。

“你看……”江淮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温柔，“它还在。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它都还在我这里。就像……无论你现在背负着什么，我都在这里。”

许清和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泛黄的画纸上，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看着那株小小的向日葵，又缓缓抬起眼，看向江淮那双因为咳嗽和泪水而显得格外湿润、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退缩，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和……毫无保留的心疼。

那株小小的向日葵，和眼前这个为他亮起的、不顾一切也要靠近他的光……

许清和眼中疯狂翻涌的暴戾、恐惧和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怆的疲惫，和一种被巨大冲击后的茫然。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江淮温暖的怀抱和那双坚定眼眸的注视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松懈下来，最终无力地靠在了江淮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上。

他闭上眼，滚烫的、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江淮肩头的衣料。那不再是绝望的呜咽，而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宣泄。

江淮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怀中身体的颤抖和那份沉甸甸的痛苦。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印在许清和汗湿的额角，那是一个不带情欲、只有纯粹安抚和承诺的吻。

“许清和，”江淮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般烙印在狭小的空间里，“别推开我。让我帮你。”

许清和没有回答，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江淮的颈窝，像一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孩子，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带着向日葵气息的温暖和安宁。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错的、渐渐平复的呼吸声。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霓虹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进这方被伤痕、痛苦和无声承诺所填满的小小天地。

江淮抱着许清和，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上，眼神却无比坚定。康馨疗养院，7月15号，刘雪琴……这些名字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不再是旁观者。他主动踏入了许清和的黑暗漩涡，成为了他逐光路上，注定要并肩同行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