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梧桐奖璀璨的余晖尚未散尽，北京已凛冬初至。《深渊回声》的开机仪式选在京郊一个废弃多年的巨大工业厂区。寒风卷着尘土和枯叶，刮过锈迹斑斑的巨大管道和空旷的水泥地。巨大的红色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背景板前架着几台孤零零的摄像机，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铁锈味和一种近乎肃杀的开工气息。

王一博穿着剧组统一发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站在导演约翰·卡莱尔身边，沉默地看着制片人点燃香炉，缭绕的青烟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寒冷天气相得益彰的疏离感，仿佛周遭的喧嚣和流程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肖战同样裹在厚重的深灰色羽绒服里，站在导演另一侧。他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配合着开机流程，鼓掌、上香、合影。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衣领，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左侧肋下——那里早已没有淤青，只有深冬的寒意透过厚实的衣料带来一丝熟悉的、仿佛来自旧伤的隐痛。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王一博，对方正低头看着脚下的冻土，帽檐下的侧脸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硬。

开机仪式简短而高效。流程结束，众人迅速移步到厂区内唯一一处有暖气的大型仓库——临时改造成的会议室兼演员休息区。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几块，空气里混杂着灰尘、新油漆和盒饭的味道。

王一博和肖战被安排在相邻的两个独立化妆间兼休息室，中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石膏板墙。

肖战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他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处理他饰演沈砚所需的、更显清冷苍白的底妆。隔壁隐约传来王一博和经纪人陈宇低声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只有一种低沉的嗡嗡声透过隔板传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新戏第一场分镜脚本。肖战点开仔细看着。沈砚与韩东在废弃控制室第一次正面交锋，台词锋利如刀，每一句都直指对方最深的秘密和伪装。

他正看得专注，隔壁的声音似乎消失了。接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即，休息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

笃，笃。

敲门声带着一种熟悉的、不容忽视的直接感。

肖战抬头，示意化妆师稍停。“请进。”

门被推开。王一博站在门口。他已经脱掉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圆领卫衣，衬得肩背宽阔。帽檐依旧压着，但没戴手套，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他目光直接落在肖战脸上，眼神沉静无波，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卡莱尔让过去。”他言简意赅，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对一下控制室的戏。”

“好。”肖战放下手机，站起身。化妆师迅速收尾。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穿过堆满道具和器材的仓库通道，走向导演所在的区域。通道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搬运着沉重的布景板，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王一博走在前面，步伐沉稳，高大的身影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肖战跟在后面半步的距离，目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和宽阔的肩线上。

空气中弥漫着新木材和油漆的刺鼻气味，但肖战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属于王一博身上的冷冽木质香气，混合着仓库里特有的尘土味。

导演卡莱尔正和美术指导站在一个刚搭建好的巨大控制室布景前讨论着。布满灰尘的仪表盘、闪烁不定（道具效果）的指示灯、错综复杂的废弃线缆，营造出冰冷破败的未来感。

“肖，王，来得正好！”卡莱尔看到他们，招招手，“看看这里，沈砚和韩东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地方！空间要足够压抑，足够冰冷，足够……让谎言无处遁形！”他兴奋地比划着。

王一博和肖战走到布景中央。按照剧本设定，韩东（王一博）背靠着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仪表盘，姿态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紧绷。沈砚（肖战）则站在几步之外的控制台前，背对着韩东，姿态看似闲适，手指却无意识地划过布满灰尘的操作面板。

“Action！”卡莱尔模拟着指令。

王一博（韩东）几乎是瞬间进入了状态。他微微弓起背，帽檐下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被逼入绝境的警惕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死死锁定着肖战（沈砚）的背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形的硝烟。

肖战（沈砚）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潭，清晰地映着韩东眼中翻腾的暴怒和杀意。他开口，声音清朗平和，在寂静的控制室里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夜枭……这名字不错。可惜，笼子破了，鸟还能飞多远？”

台词精准地刺中了韩东的要害！王一博（韩东）瞳孔猛地收缩，下颌线瞬间绷紧如刀锋，一股狂暴的戾气从他周身炸开！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毫无预兆地朝着肖战（沈砚）猛扑过去！动作迅猛、凶狠，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肖战（沈砚）眼神一凛，身体如同灵猫般向侧面疾闪！预判着韩东的扑击轨迹，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是对方扑来时暴露的左侧肩关节！

然而，就在肖战的手指即将扣上王一博左肩的瞬间——

王一博的身体展现出惊人的本能反应！他在高速前冲中猛地沉肩拧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肖战那记刁钻的擒拿！同时横扫而出的右臂带着风声，却刻意收敛着力道，堪堪擦过肖战的腰侧衣料！

按照剧本，沈砚应该轻松避开这一击，并顺势反击。但就在肖战侧身闪避的瞬间，左侧肋下那片早已愈合的旧伤位置，仿佛被这熟悉的闪避动作牵动了深层的肌肉记忆，传来一阵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类似旧伤被牵动的酸胀感！动作几不可察地滞涩了零点一秒！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迟滞！

王一博那刻意收敛了力道的右臂，原本应该擦着衣料而过的轨迹，因为肖战动作的微顿，小臂外侧结实的肌肉不可避免地、带着不算轻的力道，撞在了肖战左侧肋骨下方的旧伤区域！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从肖战喉间不受控制地逸出！比在《追光者》赛车场和《深渊》围读会时更轻，却清晰地钻入了王一博的耳中！

王一博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帽檐下的眼神瞬间沉得吓人，像被冰水浇透的炭火，锐利的审视中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被证实的焦灼！他死死盯着肖战瞬间蹙起的眉头和下意识按向肋下的手！

“Cut！”卡莱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和关切响起，“肖？你怎么样？撞到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肖战那声闷哼。

肖战迅速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那阵熟悉的、被外力撞击后的闷痛和酸胀，脸上重新挂起沈砚式的浅淡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带着极力忍耐的痛楚：“没事导演，旧伤有点敏感，条件反射。继续吧。” 他看向王一博，眼神平静，“王老师反应很准。”

王一博看着他强装的镇定，帽檐下的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剖开那层笑容看到真实的痛处。他没有说话，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拍摄继续进行。但刚才那意外的撞击和肖战那声清晰的闷哼，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了难以平复的涟漪。每一次肢体接触，每一次眼神交锋，都仿佛带着刚才那场意外冲突的余震。王一博的动作变得更加审慎，每一次发力都带着精确的计算和控制，确保不再触及肖战的伤处，那股属于韩东的、不顾一切的原始狠劲被一种无形的克制所取代。肖战也努力集中精神，但肋下那点持续的闷痛和酸胀感，像一根细小的刺，不断提醒着刚才的碰撞和王一博眼中翻腾的冰冷怒意。

一天的拍摄在紧绷的气氛中结束。天色已暗，厂区巨大的照明灯亮起，在寒风中投下惨白的光晕。工作人员疲惫地收拾着器材。

肖战换回自己的羽绒服，和林薇一起走向停在厂区门口的保姆车。寒风刺骨，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肋下的闷痛感在寒冷中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刚走到车边，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肖战回头。

王一博也换回了羽绒服，帽檐压着，正大步走过来。陈宇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径直走到肖战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寒风。

林薇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王一博没看林薇，目光直接锁在肖战脸上，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直接从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那个没有标识、罐底刻着“W.YB”的白色小药罐。

他拧开盖子，浓烈刺鼻的药草薄荷味瞬间霸道地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他挖出一大块粘稠微黄的膏体在掌心，然后，在肖战和林薇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手臂一伸，直接、强硬地将那团药膏塞进了肖战羽绒服外侧的口袋里！

动作快、准、狠，带着王一博式的直接和不容拒绝！

“自己抹。”王一博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低沉沙哑，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命令口吻。他看也没看肖战瞬间错愕的表情，目光扫过他下意识按着肋下的手，补充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揉开。”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那辆停在另一边的黑色越野车。陈宇立刻跟上。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肖战站在原地，羽绒服口袋被那团带着王一博掌心余温的药膏塞得鼓鼓囊囊。浓烈的药草味从口袋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混合着冰冷的空气，直冲鼻腔。他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布料，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药膏灼热的温度。

林薇看着王一博消失在越野车里的背影，又看看肖战鼓起的口袋，表情复杂：“他……这……”

肖战没说话，只是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团微凉又带着惊人热度的粘稠药膏，冰凉的金属罐壁贴着掌心。他握紧了药罐，那刻痕的凹陷清晰地硌着指腹。

他抬起头，看向王一博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厂区巨大的照明灯在寒风中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光影。肋下的闷痛感在药膏的气息和冰冷的寒风中，似乎变得格外清晰。王一博最后那句硬邦邦的“揉开”，和他塞药时那不容拒绝的强势动作，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体表的寒意，但口袋里的那团药膏和肋下那点持续的酸胀感，却像一个小小的暖炉，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固执地宣告着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