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雕花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又刺耳的声响,仿佛无数细碎的针,一下又一下地扎进曲意的心里。她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手心里满是冷汗,行李箱的金属把手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勒痕。玄关处,水晶吊灯散发出冷冽的光芒,光线透过繁复的雕花,在地面投下扭曲而诡异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檀香混杂的气味,刺鼻又沉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胸口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却只换来鼻腔里愈发浓重的古怪气息。“念念,这是你姐姐。” 继母程淑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语调轻柔得像裹着蜜,可听在曲意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少年倚在二楼雕花栏杆上,身形单薄得令人心疼。他脸色苍白如纸,与身上的月白色睡衣几乎融为一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随时会消散在这昏暗压抑的光线里。他手腕上戴着银质哮喘器,随着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脆弱与病痛。曲意的心跳陡然加快,喉咙发紧,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好奇在心底滋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苍白、瘦弱,却又有着一双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那眼神中似乎藏着无数的故事,孤独、寂寞,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初次见面,沈念就像个被禁锢的精灵,被锁在二楼东厢房里。曲意后来才知道,那间看似洒满阳光的房间,对患有严重哮喘的他来说,却是致命的牢笼。窗外的阳光、新鲜的空气,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奢望。想到这里,曲意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孤独的少年感受到一丝温暖。第七天傍晚,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沈家大宅。曲意站在沈念的房门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隔着门缝轻声问道:“要一起玩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门缝里缓缓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沈念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极了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曲意晃了晃藏在背后的 Game Boy,绿色外壳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笑着说道:“偷偷从阁楼翻出来的,保证比背单词有趣。”少年的瞳孔突然亮起,像是一潭死水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门轴发出细微的 “吱呀” 声,曲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清新又带着一丝清冷。他的手指修长却冰凉,接过游戏机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颤了颤,一股异样的电流从掌心传遍全身。此后的每个深夜,当整个沈家陷入沉睡,曲意都会悄悄爬上阁楼,与沈念分享那些被大人禁止的快乐。阁楼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却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变得温馨而美好。他们挤在柔软的地毯上,借着小夜灯昏黄的微光玩超级马里奥。沈念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在狭小的阁楼里回荡,偶尔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引发咳嗽,可他眼底的雀跃与兴奋却怎么也藏不住。有时,曲意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同学们之间的打闹,讲老师上课时的糗事。沈念就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专注,仿佛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会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天真又可爱的问题,眼中闪烁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曲意看着他,心中的柔软被一点点触动,她多么希望能带着他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让他不再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高二那年的梅雨季,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沈念的病情突然恶化,来势汹汹,毫无征兆。曲意得知消息后,疯了似的冲向医院。冲进病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猛地一揪,几乎停止了跳动。沈念蜷缩在病床上,呼吸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氧气面罩下,他的嘴唇泛着青紫,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曲意的耳膜,刺得她眼眶生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边,死死攥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声音颤抖着说道:“别怕,我在呢。” 沈念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却努力聚焦在她的脸上,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力气,在她掌心写下 “姐姐” 两个字。那字迹歪歪扭扭,却像刻进了曲意的心里,滚烫得灼人,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这一刻,曲意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瘦弱的少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战胜病魔,度过每一个难关。而沈念,也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全部信任与依赖,都交付给了眼前这个温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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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