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缠到凌晨五点，窗帘缝里漏进的天光刚漫到床头，烽滩就被宿醉的头疼拽醒了。

　　“醒了？”烽昱端着醒酒汤进来时，他正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青瓷碗搁在床头柜上，带着点温热的气，“昨天喝了多少？司机说你在后座蜷到后半夜。”

　　烽滩闷声坐起来，抓过碗一饮而尽。甜腥的姜味冲得他皱紧眉，刚想倒回床上，就见烽昱伸手拉开了厚重的丝绒窗帘——晨光像淬了金的针，猛地扎进眼里。

　　“操。”他条件反射地捂住脸，“哥，你杀了我吧。”

　　“杀你之前，先去趟贺家的晚宴。”烽昱指了指床边管家刚放下的西装，纯黑高定，衬得衣架都透着股严肃，“妈让你跟她去挑礼服，现在起。”

　　烽滩把西装扫到地毯上，卷着被子滚到床尾：“不去。上次李叔家的宴，那红酒酸得像醋，还有个老头拉着我聊了三小时区块链，要去你去。”

　　“不去？”烽昱没捡西装，只是瞥了眼他床头的限量款游戏机，“爸说，不去的话，你车库里那辆刚到的迈凯伦，就归我了。”

　　被子里的人瞬间僵住。

　　半小时后，烽滩被烽候押着进了奢侈品店。老爷子手指点过一排亮闪闪的西装，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这件太花，那件显矮……贺家那小子听说一表人才，你别穿得跟个街溜子似的丢我脸。”

　　“他人才不人才关我屁事。”烽滩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镜面里的自己穿着银灰色西装，倒比平时顺眼些，“再说了，贺家指名道姓要你去，我凑什么热闹。”

　　“指名道姓要全家去。”烽候拍了拍他后背，力道不轻，“贺麟那老狐狸，平时请不动的。听说他儿子刚回国，你去了好好聊聊，多个朋友多条路。”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去的话卡全停。”

　　烽滩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硬生生把“聊个屁”三个字咽了回去。

　　晚宴设在贺家老宅的花园里，水晶灯悬在藤蔓架下，映得满架蔷薇都泛着珠光。烽滩捏着杯香槟，刚抿了一口就皱起眉——比李叔家的还难喝，像兑了水的果汁。

　　“少喝酒。”烽昱在他耳边敲警钟，“贺麟要上台了。”

　　烽滩漫不经心地抬眼，台上的男人西装革履，说着些商场上的客套话。他听得眼皮发沉，正盘算着找个借口溜去后院透透气，主持人突然提高了音量：“现在，有请贺家继承人——贺欲！”

　　掌声里，一个身影从人群后走出来。

　　黑色西装熨得笔挺，肩线利落得像刀裁，手里的香槟杯捏得稳，指尖泛着点冷白。灯光落在他侧脸，下颌线绷得紧，正是昨晚在便利店门口跟他发生争执的那个小子。

　　“我操。”烽滩手里的杯子晃了晃，香槟差点洒出来。

　　［这人怎么在这？怎么摇生一变成了贺家继承人？］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昨晚的对话——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滑，比宿醉的头疼还让人发慌。

　　正想缩到柱子后面躲躲，台上的贺麟已经笑着介绍：“这是犬子贺欲，刚从国外回来，以后还请各位多关照。”

　　贺欲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在落到某个方向时，似乎顿了半秒。

　　烽滩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转身就往身后跑。刚跑出花园，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小少爷，您的车……”

　　他回头，见司机苦着脸指了指不远处的跑车：“好像打不着火了。”

　　“什么玩意儿？”烽滩冲过去拉开车门，钥匙拧到底，引擎只发出一声虚弱的呜咽。崭新的车标在灯光下闪着嘲讽的光，“这车老子刚提的！”

　　“滩儿！跑什么？”烽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爷子几步追上他，拽着他往花园里走，“贺家公子在跟人打招呼呢，你过去认识认识。”

　　“爸，我车坏了，我得去修……”

　　“修什么修，今天你聊好了我再给你买辆新的。”烽候直接把他往人群里推，“你看贺欲那孩子，多稳重，跟他学学！”

　　烽滩被推得一个趔趄，正好撞进一道视线里。

　　贺欲就站在三步外，手里还捏着那杯没动过的香槟，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这是我儿子，烽滩。”烽候笑得满脸褶子，把烽滩往前又送了送，“跟贺公子同岁，你们年轻人聊得来，我去跟贺老板说几句话。”

　　老爷子走得干脆，留烽滩在原地，对着贺欲那张清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脚趾差点抠穿鞋底。

昨晚嚣张的气势全无，烽滩干笑两声，举起手里那杯难喝的香槟，杯壁都被他捏出了指印：“那什么……碰一个？”

　　贺欲的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手背上，几秒后，才缓缓抬起自己的杯子。

　　“叮”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晚宴里，竟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