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的妈妈是远嫁,起初,这个家也像春日枝头初绽的花苞般充满希望。
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公司,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
餐桌上总有妈妈炖的莲藕排骨汤的香气,父母连为琐事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直到父亲在赌桌上输掉了第一枚筹码。
起初只是周末消遣,后来逐渐变成彻夜不归,赌桌边的酒杯折射着父亲日渐浑浊的眼睛,公司的账本上开始出现可疑的空白。
当法院封条贴上公司大门那天,父亲砸碎了家里最后一套骨瓷茶具,酒精混合着债务的苦涩,最终都化作落在妈妈身上的拳脚。
那是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空气撕裂,林朝放学回家,独自在狭小的房间里写作业。
为了还债,他们卖掉了原来的房子,搬进了这栋破旧小区里的小屋。
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咯吱咯吱地转着,扇叶搅动着燥热的空气,却驱散不了丝毫暑气。
林朝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但他仍专注地写着作业,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突然,房门被轻轻敲响,他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因为父亲从来不会敲门。
“妈妈!”林朝眼睛一亮,丢下铅笔,哒哒地跑去开门。
果然,妈妈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支冰淇淋,冰凉的水珠顺着包装纸滑落,她微笑着,将冰淇淋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
“小朝今天在学校表现得好吗?”
“小朝很棒!这是学校发的奖状!”
他兴奋地跑回桌前,翻开书包,拿出一张奖状给妈妈看。
“我们小朝真厉害!”妈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冰淇淋递给他。
“这是奖励。”
“谢谢妈妈!”林朝开心地接过,他打开包装,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乖,继续写作业吧。”妈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向厨房。
林朝坐在桌前,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淇淋,一边继续写作业,然而,这份短暂的甜蜜很快被粗暴的开门声打断。
父亲回来了。
他浑身酒气,踉踉跄跄地撞进家门,径直瘫倒在沙发上,含糊不清地喊道。
“倒水!”
妈妈沉默地走进厨房,倒了杯水,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父亲抓起杯子,刚喝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来,随即狠狠将杯子摔在地上。
“你他娘的想烫死我吗?!”
他怒吼着,一把推搡过去,妈妈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倒在地,父亲仍不罢休,抬脚就踹,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
“让你欺负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林朝在房间里听到动静,手中的冰淇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融化的奶油在地板上洇开一片黏腻的痕迹。
他顾不得捡,冲出门去,想要推开父亲,却被狠狠掀翻在地。
妈妈见状,挣扎着想要护住林朝,却被父亲一把拽住手腕,狠狠扇了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一时间,妈妈的痛呼、父亲的咒骂、林朝的哭喊,混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狭小的屋子。
偶尔有邻居经过,在门外指指点点,却始终无人敲门。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沉入无底的泥沼,父亲每次醉醺醺地踹开家门,家里就会变成暴力的修罗场。
林朝想冲上去阻拦,却被妈妈死死搂在怀里,她的手臂像一道脆弱的屏障,颤抖着将他护住。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那些拳脚落在妈妈身上的闷响,仿佛连空气都在震颤,父亲的暴行越来越肆无忌惮,可是妈妈怀孕了。
这并未让他收敛分毫,林朝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某个深夜,他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妈妈涂药。她的皮肤上布满淤青,像被雨水打落的花瓣,斑驳而脆弱。
“妈妈,和爸爸离婚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破了沉默。
妈妈的手猛地一颤,药膏差点掉在地上。她慌乱地摇头,声音发颤。
“离婚?那我们以后怎么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吗?”
“没关系的,妈妈。”林朝握住她的手,小小的掌心滚烫。
“我不上学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我可以去干活,我们能养活自己。”
那年,他才七岁。
“不行!你绝不能不上学!绝对不行!”妈妈猛地抽回手,眼眶通红,她的声音几乎是嘶哑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很晚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她别过脸,胡乱擦了擦眼角。
林朝站在原地,他知道,妈妈在哭,她的背影那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最寒冷的那年冬天,妈妈被打得早产,林暮出生时像只孱弱的奶猫,连哭声都细若游丝,早产儿的免疫系统像漏风的纸灯笼,病历本很快摞成小山。
看着妈妈浮肿的眼眶和虚弱的身体,林朝默默学会了兑奶粉、量体温,在弟弟夜半咳嗽时第一时间跳下床。
尽管林朝已经格外小心,林暮还是着了凉发起高烧,妈妈反抗了父亲,抱起弟弟冲去了医院。
结果是父亲一路揪着她的头发,硬生生从医院拖回家,门“砰”地关上,里面很快传来拳脚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痛苦的呻吟。
林朝站在门外,怀里紧紧搂着昏沉的林暮,手指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
他曾经并不喜欢这个弟弟,林暮只会哭,饿了哭,渴了哭,害怕了还是哭。
可他是哥哥,只能一遍遍哄着,哪怕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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