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早产的缘故,又或许是这个家太过荒唐,林暮一岁了还不会走路,三岁了仍不会说话。
每当屋里响起打骂声,他只会蜷缩在林朝怀里发抖哭泣,连“害怕”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林朝在母亲又一次被打的时候报了警,警察来了,却只留下一句“家务事,自己解决”,便转身离开。
父亲抄起皮带朝他走来,骂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妈妈扑上去阻拦,被父亲一脚踹开。
林朝想逃,却被父亲一把拽住,皮带狠狠抽下来,每一下都像烙铁般灼痛。
他看见林暮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哭着想去拉父亲,却被一把推开,脑袋重重磕在桌子腿上。
林朝想过去护住他,可皮带仍如雨点般落下,最后,他疼的彻底昏死过去。
林朝醒来时,母亲正守在他身旁,颤抖的手指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青紫的伤痕上。
泪水从她红肿的眼眶滚落,砸在林朝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林暮蜷缩在一旁,白嫩的额头上鼓起一个触目惊心的包,他怯生生地望着哥哥,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妈妈。”林朝轻声唤道,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小朝……对不起,都是妈妈没用……”母亲突然崩溃,泣不成声地想将他搂进怀里,却又怕碰疼他的伤。
“不是妈妈的错。”林朝要伸手抓住她,可稍微一动,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疼。
他只能无力地躺着,看着林暮伸出小手,笨拙地替母亲擦去眼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朝的伤渐渐痊愈,窗外的积雪消融,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
某个春日下午,林朝正坐在床边给林暮念故事书,弟弟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突然,门被轻轻叩响。
林朝牵着迷迷糊糊的林暮去开门。母亲站在门外,眼眶通红,显然刚哭过,她蹲下身,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
“小朝,伤口还疼吗?”她抚摸着林朝的脸,指尖冰凉。
“不疼了,妈妈呢?”林朝摇摇头。
“妈妈也不疼。”她勉强笑了笑,突然轻声问。
“小朝…讨厌爸爸吗?”
“讨厌。”林朝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打妈妈,打我,还推了小暮。”
怀里的林暮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雏鸟,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
“暮暮要睡觉了?小朝,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绝。
“好。”林朝点头。
“真乖。”母亲亲了亲他的额头。
“等暮暮睡了,你就去写作业,妈妈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朝乖巧地应下,将困倦的林暮轻轻抱到床上,关门声响起,随后他听见母亲压低嗓音打电话。
“喂,刘姨,您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邻居刘姨语气迟疑。
“我…我腿上有伤,出门不方便,您下班时,能顺路帮我买点菜吗?我可以多付您路费。”母亲的声音带着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行吧。”刘姨最终松口。
“谢谢您。”母亲挂断电话,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厨房的方向。
林暮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而轻浅,林朝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桌前,翻开作业本。
铅笔尖在纸面上沙沙滑动,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必须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带妈妈和弟弟离开这里。
突然,一声巨响炸开。
门被狠狠踹开,父亲的咒骂声如雷般劈进屋里。
“臭女人,又死哪儿去了?!”
“……在、在做饭。”母亲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明显的颤抖。
“磨蹭什么!给老子拿酒来!”
林朝的手指猛地攥紧铅笔,指节发白,只要父亲一沾酒,这个家就会变成地狱。
“愣着干什么!想饿死老子吗!”父亲的吼声里混着浓重的酒气,字句黏连,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下一秒,玻璃瓶砸碎的脆响炸开,紧接着是父亲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他娘的敢捅老子?!”
林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冲到门前,拼命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门被反锁了。
“妈妈!妈妈!”他用力拍打门板没有作用,然后用身体撞,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呜哇……”林暮被惊醒了,缩在床上哭得发抖。
门外传来混乱的厮打声,母亲的喘息断断续续。
“小朝!别出来!啊!额……”
“看老子不掐死你!”
林朝听见妈妈这样说,可他怎么都打不开门,他听见林暮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林朝跑到床前抱住林暮,轻声哄着他。
“小暮,没事的,不哭不哭。”
弟弟的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的胸口。
“没事的……没事的……”他机械地重复着。
父亲的咆哮混着母亲的呜咽,像钝刀般一下下割着他的耳膜,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已经归于死寂。
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贴上他的脸颊,林暮在替他擦眼泪,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林朝他妈,菜我给你买来啦!”刘姨的声音突兀地刺破寂静。
“林……诶?门怎么开着……”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
“杀人了!死人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林朝紧紧抱住林暮,恍惚间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察撬开反锁的房门时,林朝仍保持着护住弟弟的姿势,他们告诉他,父亲失血过多身亡,而母亲是被活活掐死的。
林朝搂着林暮,泪水浸湿了弟弟的衣领,他像是沉入深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小暮,我们没有妈妈了……"
他的哭声嘶哑破碎,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从前挨打都很少掉眼泪的他,此刻却哭得浑身发抖,仿佛要把这些年忍住的眼泪都流干。
突然,怀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哥…哥哥……"
林暮伸出小手,哭着笨拙地擦着林朝脸上的泪水,三岁的孩子说不清完整的句子,却固执地重复着。
"哥哥…不哭。"
那只温热的小手,成了黑暗里唯一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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