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序章开启，像一场无声的倒计时，宣告着离别将至。开学那天，燥热的夏末，暑气像厚重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校园里。我——夏栀，抱着英语课本，在教室后门踌躇。七月末的蝉鸣如细密的针，往走廊瓷砖里钻，暑气顺着毛孔直沁肌肤，把校服后襟洇出一片汗渍。

我把指尖戳进课本封面褶皱，课本边角被我抠得发皱，视线却黏在斜前方那个身影上——周旭正把书包甩向椅子，动作带着少年特有的随性，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衣角被穿堂风轻轻掀动。他和周围男生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脑袋凑得极近，偶尔爆发出一阵压低的笑，震得额前碎发都跟着晃。阳光漫过他发梢，那金毛似的色泽晃得我眼睛发酸，心跳也跟着乱了拍，一下又一下，像要撞破肋骨逃出来。

“干嘛呢，又看他呢吧。”苏慧从旁边冒出来，猛地戳戳我胳膊，力道大得我差点叫出声。“怕什么呀，我又不会说出去。”她冲我挤挤眼，促狭的小表情里藏着揶揄，眼梢都弯成小月牙，“咱们夏大美女，暗恋都写在脸上咯。”我被戳破心事，耳尖腾地烧起来，忙伸手去捂她嘴，慌里慌张地：“别、别乱说……” 她笑嘻嘻躲开，拉着我往座位走。 耳朵烫得要冒烟，任由她拽着走。

我和她的位置在第一排，经过周旭身边时，我莫名其妙低下了头，耳尖发烫。走廊里的风带着暑气，却吹不散我胸口的燥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难言的悸动。

“好了安静。”老班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暑假也歇够了，先换座位，然后聊聊假期收获，收收心。” 话音刚落，底下哀声一片，有人扯着嗓子喊：“老师，才开学不用这么急吧！” 我抬眼，就看见周旭坐在位子上笑，嘴角翘得老高，声音里带着点赖皮的劲儿，像夏日里不安分的风：“念到名字的坐一起……” 老班没理他，继续点名：“周旭、夏栀，你俩一组。”

我猛地抬头，没想到会和他同桌。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我旁边，校服裤脚带起的风掠过我脚踝。他垂眸看我，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而后笑着问：“可以坐你旁边吗，夏栀同学？” 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甜得我耳朵发懵，愣愣回过神，僵硬地挤出“可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他笑得更明显了，眼尾都漾着笑意，我狐疑地瞪他，又抓不到“嘲笑”的证据，只能快速低头，躲开那抹让人心慌的笑，却没看见他转身时，嘴角的笑收得极快，眸底藏着一丝得逞的光亮。

一上午过得很快，阳光透过斑驳的窗帘，在课桌上织出一片片光影。除了早上那句招呼，我们没再说话，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却总往我鼻子里钻。这种沉默让我有点失落，又说不出为什么，想找话题，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连呼吸都要斟酌再三，怕唐突了这来之不易的同桌时光。

“想啥呢，走，吃饭去。”苏慧的声音突然响起，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我转头，身旁座位已经空了，他的影子斜斜映在地上，被阳光抻得老长。“走吧。”我朝苏慧摆摆手，往食堂走，脚步却不自觉慢下来，心里像揣了只小鹿，既期待又不安。

在食堂，刚跨进门槛，喧闹声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我一眼就撞见周旭，他身边围着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的，还有个女孩子。我不认识她，却被她的漂亮晃了眼—— 像一幅水墨淡彩，眉眼是晕开的青黛，发丝被风轻轻撩动，发梢还卷着好看的弧度，连校服都裹不住灵动劲儿，笑起来时，酒窝能盛下整个盛夏的甜。我移不开眼，心里酸溜溜的，羡慕掺着一丝嫉妒，缠成乱麻，堵得胸口发闷。

“走，去那边。”我拉着苏慧躲开，脚步急促得像逃。我的座位一抬头就能看到周旭方向，打饭时，我盯着餐盘里的饭菜发呆，想着要是坐在他身边的是我就好了，要是能和他并肩说说话，哪怕聊聊食堂的饭菜咸淡也好。正出神，突然对上他的目光，他手里还端着餐盘，眼睛弯成月牙，笑意像细沙，簌簌落进我心里。我慌得低头，想藏住瞬间发烫的脸，耳尖红得要滴血，却又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很轻，像羽毛挠过心尖，却让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一直烫到了耳根 。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回教室路上，苏慧在旁边絮絮叨叨：“你看那女生，和周旭关系好像挺好，是不是……” 我猛地站住，心跳漏了一拍，慌不择言地打断：“哪有，别乱说……” 声音里的慌乱连自己都听得见，苏慧眨眨眼，看着我泛红的眼眶，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拽着我往教室走，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不至于在酸涩里溺毙。

回到教室，周旭已经在座位上，正和前排同学借笔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我紊乱的心跳声重叠。我坐下，把书包往桌洞里塞，书包带勾住桌角，带得桌上的书哗啦啦倒向周旭。“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去捡，指尖却突然触到另一只温热的手，抬眼，周旭正帮我把书扶正，嘴角还挂着那抹让我心慌的笑：“小心点，夏栀同学。” 他说话时，雪松味混着阳光的暖香，把我包围，我别过脸，把发烫的耳背藏在发丝里，小声说：“谢、谢谢……”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老班在讲台上讲函数，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我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思绪却飘远，余光里，周旭的笔在作业本上画着，时而停顿，时而快速游走。我偷偷瞥他，看他蹙眉思考的样子，看他解开难题时嘴角扬起的小弧度，心里的藤蔓疯狂生长，把酸涩和欢喜都缠成一团。

“夏栀，你来解这道题。”老班的声音像惊雷，把我从走神里拽出来。我慌慌张张起身，腿碰到桌角，疼得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走到黑板前，盯着那道函数题，大脑一片空白。身后传来纸张轻响，我余光瞥见周旭把写满步骤的纸条推过来，指尖还在桌面轻轻点了点。我飞速扫过，把步骤记在心里，磕磕绊绊解完题，回到座位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却听见周旭在旁边小声说：“刚才挺勇敢的，没慌到结巴。” 我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笑，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午后的光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让我看不清他眼底的光，却烫得我指尖发麻。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带着逃离的急切。周旭却突然说：“夏栀，明天……一起上学？” 我捏着书包带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像要蹦出嗓子眼。“好、好啊……”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他笑了，这次的笑很轻，却让我整颗心都亮起来，仿佛整个盛夏的光都落在我肩头。

走出教室，晚风裹着暑气，却吹不散我心底的甜。苏慧在旁边撞撞我肩膀：“可以啊，夏栀，明天要和男神一起上学咯。” 我笑着捶她，却忍不住去想明天的场景—— 朝阳里，和他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影子会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能把青春的悸动，都拽进明亮的未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