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杂乱的人声、引擎轰鸣声、雨滴敲打路面的闷响,隔着玻璃门模糊地透进来,像罩在一个不真实的罩子里。
江浸月攥着那张印有“陆昭”和“寰宇生命”字样的一象牙白名片,指关节捏得发白,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皮肉里。
短信已经发送,只有三个字:【我接受。江浸月。】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废话,像完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签署。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很轻微,却在他空荡的脑壳里撞出一阵嗡鸣。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灵魂某个角落被撕扯下一块碎片的声音。
屈辱吗?
是的。一千万买一年“使用权”。
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个解闷的玩意儿?
还是……一个药人?
可这些念头刚刚冒头,就被体内迅速反扑回来的、无孔不入的剧痛感瞬间压垮!
那种濒死般窒息、心脏被无形之手绞紧的绝望感,比任何屈辱都来得真实而恐怖。
花店的空气再一次变成了粘稠的、带着针刺的毒液,包裹着他,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攥着名片,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浮木,身体顺着冰冷的收银台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剧烈地喘息着,抵抗着那股汹涌的眩晕和呕吐感。
脸颊贴着冰凉的瓷砖地面,也无法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门外陆昭处理事故的低沉嗓音,此刻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磁性的坐标,指引着唯一能带他脱离苦海的方向。
江浸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玻璃门,眼珠因为渴望和痛苦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兽,绝望又期盼地等待猎人的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漫长的半个世纪。
玻璃门被推开了。带着潮湿水汽的清冽空气涌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以及他身上那如同救赎灯塔般的、“霜雪硝石”混合着松林深处气息的信息素场。
嗡——
仿佛身体里所有的警报器和痛苦开关被瞬间关闭!
江浸月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猛地一松。
那股熟悉的、强大的、能抚平一切混乱的力量源泉回来了!
它像一场冰冷而有效的甘霖,冲刷掉他所有的不适。急促的喘息立刻平复了大半,眩晕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留下一种虚脱后的绵软无力。
他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仰起头,劫后余生般望向走进来的陆昭。
那眼神里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法掩饰的生理性依赖,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如同小动物受伤后的茫然和脆弱。
陆昭站在门口,随意地扫视了一眼花店内略显凌乱的情形,最后目光落在蜷缩在地、一脸无助地看着他的江浸月身上。
他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有几缕贴在光洁饱满的额角,西装挺括依旧,肩头和手臂线条透着内敛的力量感。
事故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影响,除了那双深邃墨瞳里沉淀的、比夜色更深沉的冰冷。
他没有走近,只是抬手用指节骨随意地蹭了一下微湿的额角。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车不能开了,我的助理会在附近调辆车过来。”
他开口,声线恢复了那份低沉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你可以收拾一下你需要的私人物品,十五分钟。”他的目光在江浸月脸上停留片刻,补充道,“带上那张名片。它现在是你的身份标签。”
命令式的语气,没有询问,没有商量。
江浸月的唇动了动,喉咙像是被堵住,想问点什么,比如“去哪里”、“具体要做什么”,但接触到陆昭那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接收了一件物品的目光,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
身份标签……多么精准又残酷的定义。
他现在,恐怕连一个正式雇员都算不上。
在陆昭那无声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和信息素场的共同作用下,他沉默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双腿还有些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不敢看陆昭的表情,低着头,默默地走向花店后面那个小小的生活起居角落——那是他仅有的、可以称之为私密空间的地方。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的生活简单得近乎贫瘠。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几本快要翻烂了的植物图鉴和一本旧诗集,一个小小的、装着母亲唯一一张模糊照片的铁盒子,一些基础的洗漱用品。
他把这些东西胡乱塞进一个半旧的帆布双肩包里,动作带着一种仓促和麻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角落小桌上那个插着几支半开铃兰花的小玻璃瓶上。
花很新鲜,是他早上刚换上的。这是他店里最便宜也最不起眼的花,但洁白小巧,带着晨露般的清新。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瓶子也塞进了背包的侧兜。
当他背好包,走到收银台前时,正好看到陆昭拿出手机在发送信息。
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店外传来了车声。
陆昭收起手机,没有再看江浸月,直接转身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残存的、属于陆昭的稳定气息让他鼓起一丝力气,也赶紧跟了上去。
门外停着一辆通体哑光黑的豪华轿车,线条流畅冰冷,如同夜色中的猎豹。
驾驶座上的司机穿着笔挺的制服,戴着白手套,恭敬地下车为陆昭拉开了后座车门。
陆昭躬身上车,坐了进去。
司机看向江浸月,目光带着一丝职业化的询问。
江浸月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幽深华贵的后座空间,又看了一眼已经端坐在里面、闭目养神、仿佛身边空无一物的陆昭。
他……该坐哪里?
司机似乎明白了什么,默不作声地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巨大的难堪瞬间攫住了江浸月。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低着头,几乎是逃一般地钻进了副驾驶。
真皮座椅柔软舒适,带着新车的味道,可他却如坐针毡。
车子平稳地启动,迅速汇入雨夜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流淌成彩色的河流。花店、街道、那个熟悉的小世界被迅速地甩在身后。
陆昭坐在后座,全程没有再看副驾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似乎有些倦了,头微微向后靠着座椅头枕,闭着眼睛。
但车厢里,他那强大的、稳定的、冷冽而坚实的气息场却无声地弥漫开来。
在这相对狭小的密封空间内,这气息的浓度远超花店那个开放环境。
江浸月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失态。
太近了……这气息也太浓郁了……没有了花店里那些浑浊信息的干扰,陆昭的气息几乎是纯粹地、毫无保留地包裹着他。
之前那种巨大的、类似解脱的舒适感再次席卷全身。
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浸泡在温养液中,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长途地铁带来的疲惫和刚才那番痛苦的精神折磨仿佛都被尽数洗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从未有过的安宁感和……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刻的羞耻。
他的身体,他脆弱的神经,正在一个陌生而冰冷的男人所散发的气息中,获得可耻的“滋养”和“平静”。
这种依赖完全是非自愿的、被生理本能驱使的。而车内的寂静,以及陆昭那种无声的、强大的存在感,都像是无声的审判,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驾驶座上的司机,尽管沉默,但眼神总会在后视镜里若有若无地扫过他。那目光里的探究和一丝丝难以言明的了然,让江浸月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
这种被包裹在极致舒适感里、却又饱受精神煎熬的感觉,像冰火两重天,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车子在高架桥上快速行驶着,城市的灯光在脚下铺展开来,万家灯火如同星海,却照亮不了江浸月心底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下高架,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道路两旁的环境明显变得静谧而不同。
修剪整齐的树木,低调却极具设计感的路灯,远处可以看到几栋隐藏在夜色和景观中的、形态各异的现代化高层建筑,灯火稀疏,透着尊贵和疏离。
车子最后平稳地滑入一栋极其现代化的摩天大楼的地库入口。
安保极其严密,门禁无声滑开。
地库空旷、光滑如镜,灯光冷白,照得一辆辆顶级豪车如同静卧的金属巨兽,泛着冰冷的光泽。
司机将车精准地停在一个有着专属标识的车位上。
陆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锐利,看不出丝毫倦意。他自己推开了车门下车。
司机也立刻下来,恭敬地打开了副驾的门。
江浸月背着自己的帆布包,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局促地跟着下了车。
空气骤然一变。
地下车库特有的、混合着机油、橡胶和尘土的味道,再次试图钻进江浸月的感官。
虽然远不如地铁里的情况严重,但那浑浊感还是让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眩晕感又爬了上来。
几乎同时,走在前方几步远的陆昭似乎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但下一刻,江浸月就感觉空气微微一滞!
一股远比在车内更加集中、更加精纯、带着无匹力量的冷冽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以陆昭为中心猛地扩张开来!
这股气息霸道地驱散了周围所有的浊气,精准地覆盖、包裹住了江浸月!
嗡——!
如同突然按下了某个强力消音键!
刚爬上来的那点不适感被瞬间碾碎!
眩晕感彻底消失!
整个感官世界只剩下被强大力量庇护下的极致的纯净、稳定和舒适!
江浸月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那个高大沉静的身影。
他……他是故意的?
他能控制?!一瞬间,这个认知带来的惊骇和被精准掌控的感觉,比刚才的依赖更让他毛骨悚然!
陆昭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身后那道惊骇的目光,也没有等他的意思,迈着稳定的步伐,走向一部电梯间。
电梯门是光可鉴人的深色金属,反射着冷白的灯光。
他走到电梯口,金属门上的隐藏传感器识别到他的到来,发出极其轻微的“滴”声,光滑如水的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温暖的、带着顶级香氛系统气息的空气从里面流泻出来,但这点气息根本无法撼动陆昭自身营造的强悍气场分毫。
陆昭率先走了进去,转身,目光这才落在后面两三米远、脚步有些迟疑的江浸月身上。
他的视线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无物,只是在江浸月和他之间,隔着车库空旷冰冷的空气里,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过来?自己留在这里享受浑浊的空气?
江浸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腾。他几乎是本能地、脚步仓促地小跑了过去,低头钻进了温暖而光洁的电梯轿厢里。
电梯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在地库外被精准“投喂”气息的冲击感还未散去,此刻如此近距离的接近,那股冰冽清绝的气息更是浓郁到了极致!
太强了!太近了!
比在车子里那种包裹感更直接,更像是身体在主动地、贪婪地汲取着这无形的能量!
一种被强行“喂养”的满足感混杂着更强烈的恐惧感,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电梯平稳无声地上升。
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快速跳动。
陆昭笔直地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平视着前方紧闭的电梯门。
他甚至没有按下楼层键——显然这部电梯直达他的私属空间。
江浸月背靠着冰凉的电梯壁,大气不敢出,只能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过度的舒适感而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他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电梯里显得格外突兀。帆布包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的外套,发出细微的声响。
背包侧兜里的那瓶铃兰花,因为他的紧张和电梯的轻微加速而颤颤巍巍。
陆昭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从光洁得映出人影的电梯门上扫过,似乎掠过了江浸月因为紧张而微微揪着背包带子的、骨节分明的手。那目光没有情绪,只是在观察一个反应奇特的样本。
“叮——”
清脆却并不刺耳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徐徐滑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全新的气息。不再是车库里冷冽的消毒水味,也不是电梯里混合的香氛气息。而是一种……极其开阔、空灵、带着顶级新风系统和恒温控制所营造出来的,如同云端的、空净无瑕的感觉。
空气温度湿度都恰到好处,轻盈得如同无物。
电梯外,是宽阔得惊人的玄关,地面铺设着浅灰色天然纹理的哑光大理石,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陆昭率先走了出去,他的脚步踏上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殿堂级的玄关,发出轻微的、规律的声响。那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
所谓的客厅,其尺度已经完全超越了江浸月二十多年人生中对“客厅”的所有认知。超高的挑空设计,视野极尽开阔。
一整面巨大的、毫无分割阻隔的落地玻璃幕墙占满了视野所及。
窗外,是整个城市在雨夜中流光溢彩的天际线!
璀璨的霓虹灯海如同倒悬的星河,在深沉的夜色中流淌、旋转、无声轰鸣。
雨幕模糊了具体景象,却让那些光芒晕染成一片片梦幻的色彩海洋,如同置身云端,俯瞰人间烟火,那磅礴而疏离的美感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江浸月被这景象震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更让他呼吸一窒的是——陆昭的气息随着他步入这个广阔的空间,似乎有意识地“收敛”了?或者说……扩散、稀释了?
覆盖在他身上的那股强大庇护感瞬间消退了一大半!
空间的极度开阔稀释了气息的浓度。更重要的是,这里极度洁净的空气系统,像一层无形的过滤网,将陆昭的气息和他本人隔开了!
舒适感急剧下降!
熟悉的眩晕和窒息感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再次悄然冒头!
江浸月脸色微变,脚步几乎是踉跄着,本能地、急切地想要更靠近几步那个走向客厅深处、如同巨大空间里一个遥远坐标的身影。只有靠近他,才能活……这个认知从未如此清晰而卑微地烙印在骨头里。
陆昭走到客厅中央那片价值不菲的银灰色手工地毯边缘,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看,只是随意地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动作带着居家的、却又完全掌控节奏的从容。
“那边,”他抬手指了指客厅侧翼一扇紧闭的深色门扉,声音不高不低,在空旷的空间里清晰地回荡,“你的房间。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他没有解释所谓的“需要的一切”是什么。或许是衣服,或许是洗漱用品?
但绝非自由。
陆昭终于转过身来。
高大的身躯在这宏大的空间里依旧带着强大的存在感。
深邃的目光越过开阔的客厅距离,落在脸上血色尽失、眼神因为不适而带着一丝水光和无措的江浸月脸上。
那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他看着江浸月那份肉眼可见的、因为距离拉远和信息场削弱而产生的脆弱反应,那因为本能寻求靠近而迈出的不自然的脚步……仿佛看到了极其有趣的实验反应数据。
他微微侧头,声音在雨声敲打巨大玻璃幕墙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从现在开始,适应它。”
他指的是这个巨大而疏离的空间?还是这因为距离和信息场稀释而带来的、若有若无的“不适”?亦或是……这种完全被掌控的关系和环境?
“记住你的位置,江浸月。”陆昭的唇角似乎又牵动了一下,依旧是那副没有温度、如同观赏戏剧般的姿态,“‘解药’不会永远主动送到你身边。”
他说完,不再看他,仿佛完成了一次对新购入物品的安置通知。迈开长腿,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走廊深处。
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扇门后。
咔嗒。
门被关上的声音,在这寂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顶层空间里,不啻于一声沉重的惊雷。
那股稳定而强大的气息源……消失了!
被彻底隔绝在了厚重的门扉之后!
同时,那种被强大力量庇护的、精纯的舒适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几乎瞬间吞噬过来的、冰冷的空虚感!
“呃……”
江浸月捂着嘴,身体猛地一弯,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
不是剧痛立刻爆发。
而是一种缓慢却清晰的剥离感。就像被从温暖的母体中强行剥离出来,暴露在冰冷而充满潜在危险的“真实”空气里。
每一寸皮肤都因为骤然失去庇护而感到微弱的刺痒。
呼吸间,虽然依旧感觉这里的空气净化远超外面世界,但这空净过头的空气,对习惯了陆昭气息稳定场的他来说,竟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排斥反应!眩晕感和胸口的窒闷感正顽固而清晰地爬升。
他强忍着不适,直起身。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海依旧璀璨梦幻,像一片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的金色海洋。
金笼。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
冰冷,奢华,极度尊贵,一览众山小的视角……却也极度空旷,极度孤独,将人与烟火彻底隔绝。而他像个祭品,被供奉在这云端牢笼之中,只为那唯一能镇压他痛苦的“药”存在。
“解药不会永远主动送到你身边……”
男人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
屈辱、无助、生理性的依赖和巨大的生存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将他淹没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奢华”里。
他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为他安排的房间。
推开厚重的门。
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套房。比他整个花店都要大得多。
装修风格是纯粹的现代极简主义,灰、白、原木色的主调,干净得像样板房。
巨大的衣柜敞开着,里面挂着各种崭新的男士衣物,尺码似乎与他完全相符。
衣帽间、独立的卫生间、一张巨大的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床……一切都井井有条,品质奢华,却空荡冰冷,没有任何个人痕迹,也没有任何属于家的暖意。
卫生间里,全套未曾拆封的高奢洗漱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如同橱窗里的陈列品。
“需要的一切”……
是啊,除了自由、尊严,以及与那“药”的亲近。
江浸月将背包随手扔在冷灰色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帆布包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落魄。
他走到那张大到空旷的床前,身体里那股缓慢增强的不适感让他无法站立,重重地坐在床沿。
床垫极其柔软,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像是要被这昂贵的冰冷吞噬。
窗外城市的万丈红尘无声铺展。
而窗内,只有他一个人,蜷缩在顶级的面料里,抵抗着身体深处慢慢苏醒的疼痛和灵魂深处的巨大空洞。
空气纯净得可怕。每一丝细微的、不属于陆昭的气息流动都像是对他敏感的神经进行着微弱的挑衅。
他伸出手,指尖在光滑冰凉的、散发着高级合成皮革气味的床单上无意识地划着,描摹着那个冰冷的名字——
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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