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禁地的结界已经被暴力破开,裂口处萦绕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雾气。姜妙站在结界边缘,本能地抓紧了云无咎的手。命契缔结后,她不仅能感受到云无咎的情绪,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体内三种力量的流动——此刻,那股属于妖王的力量正在异常活跃地躁动着。
"下面有什么?"花想容用碧玉笛拨开挡路的藤蔓,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沈清羽——或者说完全觉醒后的天璇子——神色凝重地望着幽深的洞口:"我当年分离出的第三部分元神:纯粹的欲望。"
月璃族长检查了结界残片,银眉紧锁:"这破坏痕迹...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被打开的。有人放出了它。"
"斩缘。"云无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回音效果,这是三重力量融合的后遗症,"他带走的那块轮回镜碎片是关键。"
姜妙注意到沈清羽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师尊...您早就知道斩缘会这么做?"
沈清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轻触花想容手中的碧玉笛。笛身立刻泛起柔和的青光,映照出他眼中深沉的痛楚:"阿萝,这把笛子是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
花想容浑身一颤,碧玉笛差点脱手:"是您...是师尊用自身肋骨所制,赠予我..."
"不完全是。"沈清羽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它是用你的肋骨炼制的。"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震得花想容踉跄后退。姜妙赶紧扶住她,发现好友的身体冷得像冰。
"我...我的?"花想容的声音支离破碎。
沈清羽的目光穿过众人,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千年前,当我决定分离元神以对抗魔族时,我的小弟子阿萝——也就是你的前世——偷偷修炼禁术,想替我承担部分代价。"
洞口的雾气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仿佛在呼应他的讲述。沈清羽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继续道:"结果走火入魔,经脉尽断。为保住你的魂魄,我取你一根肋骨,混以我的心头血,炼成这把'净世笛'作为容器。"
花想容的眼泪无声滑落,她颤抖着抚摸笛身,那些曾经陌生的纹路此刻变得无比熟悉:"所以我能吹奏《净世曲》...因为笛子本就是我的..."
"斩缘知道这一切。"沈清羽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是我的记忆与力量化身,也承载着我对你...不该有的感情。"
这个告白让空气凝固了。姜妙屏住呼吸,看着花想容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某种复杂的醒悟。
"禁忌之恋..."花想容喃喃道,"所以他们才要拆散我们..."
沈清羽微微点头:"长老会发现后,将你遣下山,而我被罚闭死关。若非魔族入侵,我本会在那洞窟中腐朽..."
"后来呢?"云无咎突然问道,"分离元神后,第三部分去了哪里?"
沈清羽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善念化为守护者一脉,恶念被封印成妖王,而欲望...它太强大又太原始,我只能将它沉入地脉深处,用玄天宗整条灵脉镇压。"
月璃族长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玄天宗建派于此不是偶然..."
"正是。"沈清羽点头,"我的转世成为沈清羽,也是冥冥中的安排。但现在..."他看向不断涌出红雾的洞口,"斩缘带着轮回镜碎片下去了,他想释放它。"
姜妙突然明白了什么:"因为欲望化身没有善恶观念,只要能满足它的渴望,它愿意与任何人合作?"
"聪明。"沈清羽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欲望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它根植于每个生灵心底。我们下去后,务必守住本心,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后果有多严重。
云无咎展开羽翼,三色流光在羽毛间游动:"我在前面探路。命契能让我感知到欲望的气息。"
姜妙正要跟上,花想容突然拉住她:"妙妙,等等。"她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绳,熟练地编成手链系在姜妙腕上,"合欢宗的'同心结',能加强精神防御。"
姜妙感激地点头,回赠了一小瓶淡蓝色药剂:"用我的血配的净心露,感觉不对劲时喝一口。"
沈清羽看着她们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准备好了就出发。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却压抑得令人窒息。墙壁上爬满了发光的血色苔藓,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像蒙了一层血纱。更诡异的是,越往深处走,空气变得越发甜腻,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撩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姜妙紧跟在云无咎身后,通过命契感受着他的状态。云无咎体内的妖王力量越来越活跃,但被金鹏和守护者力量形成的平衡牢牢压制着。他的羽翼微微张开,三色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
"停。"云无咎突然举手示意,声音压得极低,"前面有动静。"
众人屏息凝神。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还有...轻笑?那笑声忽远忽近,时而像天真孩童,时而如妩媚女子,转眼又变成垂暮老者的咳嗽。
"欲望没有固定形态。"沈清羽用传音入密提醒,"它会变成你最想见到的人。"
话音刚落,黑暗如幕布般拉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中央是一个血红色的水潭,水面不断冒出气泡,每个气泡破裂都会释放出粉红色的雾气。潭边站着一个人影——是"斩缘"!他手中的轮回镜碎片正对着水面,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来得正好。"斩缘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沈清羽从未有过的狂热,"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
沈清羽剑锋直指昔日半身:"住手!你知道放出它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知道。"斩缘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世界将重归混沌,而我们将获得永恒。"
"我们?"花想容厉声质问,"你答应它什么了?"
斩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瞬间柔和下来:"阿萝...不,现在该叫你花想容了。我答应它的是你最想要的——自由地爱,不再受任何束缚。"
水潭突然剧烈沸腾,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深处浮现。那影子没有固定形状,却在每个人眼中都变成了心底最渴望的模样——姜妙看到的是父母复生;云无咎看到的是纯血金鹏的荣耀;花想容则看到了...与沈清羽携手同游的画面。
"小心!"月璃族长的冷喝惊醒众人,"它在窥探你们的欲望!"
沈清羽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符文:"清心明智,破!"
符文炸开成无数光点,暂时驱散了幻象。斩缘趁机将轮回镜碎片投入水潭,碎片入水的瞬间,整个溶洞剧烈震动!
"太迟了!"斩缘张开双臂大笑,"通道已经打开!"
水面如同镜子般裂开,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整整七只手后,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爬了出来。它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但全身覆盖着不断变换的面孔,每张脸都在诉说着不同的欲望——权力、财富、情爱、长生...
"多么...美味啊..."它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低语,"尤其是你们...天璇子的转世、守护者的后裔、金鹏族的混血...还有..."当它"看"向花想容时,突然变成了一个俊美男子的形象,"我亲爱的小阿萝。"
花想容如遭雷击,碧玉笛差点脱手:"你...你怎么会..."
"认得你?"欲望化身轻笑,"当然认得。当年你偷偷修炼双修秘法想帮天璇子分担痛苦时,是谁在梦中指导你的?"
沈清羽脸色大变:"原来是你!"
姜妙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心底有个声音开始低语:如果父母还活着该多好...如果能回到平凡的生活该好...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欲望化身已经走向斩缘,七只手同时抚上他的身体:"你做得很好,我的半身。现在,履行我们的约定吧。"
斩缘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迎接它。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欲望化身如同液体般融入斩缘体内!斩缘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最终——
一个全新的"沈清羽"站在那里,只是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现在,我完整了。"他的声音既像斩缘又像欲望化身,"天璇子的记忆与力量,加上纯粹的欲望...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组合吗?"
花想容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这不是你..."
"亲爱的,这当然是我。"新生的"沈清羽"温柔地说,"或者说,这是最真实的我——不再被道德束缚,不再为责任所累,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你..."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粉红色的雾气:"来,阿萝。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像你一直梦想的那样。"
花想容的眼神开始恍惚,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去。姜妙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关键时刻,沈清羽——真正的沈清羽——挡在花想容面前,长剑直指那个扭曲的自己:
"休想再蛊惑她!"
两个"沈清羽"对峙的画面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欲望化身控制的那个叹了口气:"何必呢?我们本是一体。你抗拒的不是我,而是自己真实的渴望。"
他转向云无咎和姜妙:"还有你们。半妖小子,难道不渴望纯粹的血脉?守护者,难道不想回到平凡的生活?"又看向月璃,"金鹏族长,永生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每句话都像刀子般精准刺入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姜妙感到一阵眩晕,父母的笑脸又在眼前浮现,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姜妙!"云无咎通过命契传来的呼唤如冷水浇头,"它在放大你的欲望!"
姜妙猛地清醒,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意识地伸向欲望化身。她急忙后退,取出花想容给的净心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暂时驱散了那些蛊惑的低语。
"没用的。""沈清羽"——或者说欲望化身——轻笑,"欲望是杀不死的。你们可以暂时压抑它,但它总会找到新的出口。"
他转向花想容,声音变得异常温柔:"阿萝,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桃花树下练笛,我假装路过指点...其实已经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花想容浑身一颤,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到年轻的自己如何崇拜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尊,又如何在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发现不该有的情愫...
"记得你第一次偷看双修秘籍时的慌乱吗?""沈清羽"继续蛊惑,"还有你偷偷收集我用过的茶杯..."
"住口!"花想容尖叫,碧玉笛发出刺耳的颤音。
"为什么要否认呢?""沈清羽"张开双臂,"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没有门规,没有道德枷锁,只有最纯粹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道剑光如雷霆般劈下,将他一分为二!真正的沈清羽手持长剑,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玷污了那段回忆。"
被劈开的"沈清羽"却没有流血,而是像雾气般重新聚合:"玷污?不,我只是说出了真相。天璇子,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欲望。"
溶洞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重,粉红色的雾气从水潭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姜妙感到呼吸变得困难,思绪也开始飘忽。通过命契,她能感受到云无咎正在与体内妖王的力量激烈对抗,而那股力量正因为欲望化身的出现而异常活跃。
"必须封印它..."月璃族长艰难地维持着清醒,"否则我们都会..."
"没用的。""沈清羽"摇头,"轮回镜碎片已经激活了通道,欲望将源源不断地涌出。除非..."他的目光落在姜妙和云无咎身上,"你们愿意牺牲命契的力量来填补通道。"
沈清羽脸色大变:"不行!命契连接着他们的生命,强行解除会..."
"会死。""沈清羽"愉快地接话,"但能拯救苍生,不是很划算吗?"
姜妙和云无咎对视一眼,通过命契无声地交流。姜妙感受到云无咎强烈的抗拒——他宁愿与欲望化身同归于尽也不愿她涉险。但她轻轻摇头,眼神坚定。
"我们该怎么做?"姜妙突然问道。
"姜妙!"沈清羽和花想容同时惊呼。
"很简单。""沈清羽"露出胜利的微笑,"跳入潭中,用命契的力量堵住通道。当然..."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们也可以选择离开,看着这个世界被欲望吞噬。"
云无咎的羽翼完全展开,三色光芒大盛:"先杀了你再说!"
他化作一道流光直扑"沈清羽",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姜妙想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水潭中央出现了一个漩涡,而漩涡正上方悬浮着那块轮回镜碎片!
"月璃族长!"姜妙大喊,"碎片是关键!"
月璃立刻会意,银弓拉满,一支羽箭破空而出。但箭矢在接近碎片时突然转向,反而射向花想容!沈清羽闪身挡箭,却被"沈清羽"趁机一掌击退。
"没用的。""沈清羽"大笑,"轮回镜已经认主,除了欲望化身,没人能碰它!"
花想容突然站了出来,碧玉笛抵在唇边:"那如果是它原来的主人呢?"
她吹响了一段奇异的旋律,既不是《净世曲》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调子,而是...当年天璇子第一次教她时即兴创作的小曲。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旋律。
奇迹发生了。轮回镜碎片开始随着笛声震颤,表面的血光逐渐褪去。"沈清羽"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会..."
"因为这把笛子本就是轮回镜的一部分。"沈清羽恍然大悟,"当年我为阿萝炼制它时,掺入了一点镜粉!"
笛声越来越急,碎片终于挣脱漩涡的束缚,向花想容飞去。"沈清羽"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扑向花想容,却被沈清羽和云无咎同时拦住。
"现在!"花想容接住碎片,抛向姜妙,"用命契的力量!"
姜妙接住碎片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冲入脑海——她看到轮回镜的起源、天璇子的牺牲、第一代守护者的决断...还有命契真正的意义:不是简单的生命共享,而是阴阳调和的钥匙!
"云无咎!"她伸出手,"我们一起!"
云无咎瞬间来到她身边,两人十指相扣,命契的力量完全释放。耀眼的光芒中,轮回镜碎片悬浮在两人之间,开始不可思议地重组——不是恢复原状,而是变成了一枚双鱼形状的玉佩,一半金色一半银色,完美契合在一起。
"阴阳玉..."沈清羽喃喃道,"传说中的调和之物..."
"沈清羽"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不!这不可能!你们不能..."
姜妙和云无咎同时将玉佩按向水潭。令人震惊的是,潭水不是被封印,而是开始急速净化,从血红变为清澈见底的碧蓝!欲望化身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随着最后一缕粉红雾气的消散而彻底消失。
溶洞恢复了平静,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回荡。花想容脱力般跪倒在地,碧玉笛滚落一旁。沈清羽赶紧扶住她,眼中满是心疼:"阿萝..."
"我没事。"花想容虚弱地笑笑,"只是...想起了太多事情。"
姜妙和云无咎也筋疲力尽地靠坐在一起。命契的力量消耗过大,但奇妙的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深厚了。那枚阴阳玉悬浮在两人之间,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月璃族长检查了水潭,长舒一口气:"通道彻底关闭了。不过..."她担忧地看向云无咎,"你体内的妖王力量..."
"还在。"云无咎坦然道,"但已经与另外两种力量达成了平衡。只要命契存在,就不会失控。"
沈清羽扶着花想容走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你们拯救了苍生,却也背负了更重的担子。阴阳玉是上古神器,今后会有无数人觊觎它。"
姜妙握住玉佩,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那我们就保护好它。"
花想容捡起碧玉笛,突然惊讶地发现笛身上的裂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阴阳玉相似的双鱼纹路:"这是..."
"认主了。"沈清羽轻声道,"净世笛终于完整了。"
离开溶洞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众人站在山巅,看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
姜妙靠在云无咎肩头,突然笑了:"想想真是奇妙。我们本来只是普通的医师和半妖弟子,现在却..."
"却成了上古神器的守护者。"云无咎接话,眼中金光温柔,"后悔吗?"
姜妙摇头,通过命契传递着比言语更丰富的情感。花想容和沈清羽在不远处低声交谈,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牵在一起。
月璃族长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年轻真好啊。"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时刻,姜妙怀中的阴阳玉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只见玉中的双鱼图案不知何时变成了首尾相衔的形态,而更令人不安的是,玉中心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点,仿佛...另一重空间的入口。
云无咎通过命契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怎么了?"
姜妙将玉递给他看:"它好像在...吸收什么?"
沈清羽走过来检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黑点...这是魔气。"
"魔族?!"花想容惊呼,"不是千年前就被消灭了吗?"
"看来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云无咎收起羽翼,三色光芒在眼中流转,"却又引出了更大的麻烦。"
玉佩在晨光中微微发烫,那个黑点虽然微小,却如同一个不详的预兆,提醒着众人:平静的日子还远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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