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苏晚去图书馆的次数变少了，也再也没有遇见林屿，这让苏晚心里觉得有一点失落。

今天周三，她上完课就直接和夏栀来到了食堂。

食堂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混着各种菜肴的香气在空气里翻腾。苏晚端着餐盘，在拥挤的人群里转了两圈，才找到个靠窗的空位。餐盘里的番茄炒蛋冒着热气，金黄的蛋液裹着泛红的番茄块，油星子在表面轻轻颤动，可她的注意力却全在盘子边缘——几颗被切得细碎的香菜，像绿色的小埋伏，藏在蛋块底下。

“阿姨，番茄炒蛋不要香菜呀……”苏晚小声嘀咕着，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香菜往盘子一角拨。她对香菜的味道格外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碎末，都会让整盘菜变得难以下咽。指尖捏着的筷子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要是林屿，会怎么处理这些香菜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苏晚戳了戳盘子里的鸡蛋，试图把注意力拉回来，可耳朵却像安了雷达，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就这？你那点饭量还不够塞牙缝的。”

熟悉的声音像颗小石子，在苏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斜对面的餐桌旁，林屿正和几个队友坐在一起，蓝白色的球衣还没换下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面前的餐盘里堆着米饭和青菜，正低头听队友说话，嘴角噙着点淡淡的笑意。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上镀了层金边，和食堂里的烟火气缠在一起，竟生出种莫名的温柔。

苏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她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挑香菜，眼睛却忍不住往斜对面瞟。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渐渐凉了，她挑出来的香菜却堆成了小小的绿山。

“屿哥，你不吃青椒早说啊，我这盘给你换。”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把自己餐盘里的青椒夹出来，往林屿盘子里送。

林屿皱了皱眉，伸手挡住：“不用，我自己挑。”他拿起筷子，动作利落地把盘子里的青椒夹出来，堆在餐盘边缘，像划了条楚河汉界。阳光落在他蹙起的眉峰上，连带着那点不情愿，都显得生动起来。

原来他不喜欢吃青椒。苏晚在心里悄悄记下这个小细节，笔尖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笔。她想起自己画过他皱眉的样子，那时只觉得线条好看，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皱眉时，鼻尖会微微蹙起，像只被打扰了的小兽。

“说真的，昨天那球你要是再晚点投，咱们就输定了。”另一个队友拍着桌子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老走神？”

林屿“嗯”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口汤，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往苏晚这边扫了一眼。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目光，假装认真地扒拉着米饭。几粒米从筷子间漏出来，掉在桌面上，她慌忙去捡，脸颊却烫得惊人。

“可能是没睡好。”林屿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对了，下周的语文小测，你们复习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离骚》那玩意儿谁看得懂啊。”戴眼镜的男生哀嚎起来，“倒是苏晚……哦不，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生，据说她高中是文学社的，肯定没问题。”

苏晚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们在说她？

她听见林屿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可苏晚却莫名觉得，他那声“哦”里，藏着点别的什么。

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说话声淹没了细碎的心思。苏晚把最后一点鸡蛋扒进嘴里，味同嚼蜡。她收拾好餐盘，刚想悄悄溜走，却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难以言喻的重量。

她猛地抬头——

林屿的目光正好撞进她眼里。他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瞳孔是浅褐色的，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那目光里没有惊讶，反倒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像早就知道她在偷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食堂里的喧嚣声、碗筷碰撞声、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全都在苏晚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只能看见林屿眼里的光，和自己瞬间爆红的脸颊。

“砰——”

林屿像是被抓包的小孩，猛地转过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假装专心致志地扒饭，肩膀却微微绷紧，像是在掩饰什么。

苏晚的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膛。她慌忙低下头，抓起餐盘就往回收处跑，脚步踉跄得差点撞到人。餐盘里剩下的香菜被晃得掉出来，落在地上，像颗被遗落的、慌乱的心事。

她跑过食堂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队友的笑声：“欸，林屿，你脸红什么？”

“吃错东西了。”林屿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苏晚的脚步更快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躲在食堂外的香樟树下，捂着狂跳的心脏，回头往餐厅里看——林屿正低头喝着汤，侧脸对着她的方向，耳根的红晕还没褪去，像片被晚霞染过的云。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到空白的一页，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

画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香菜团，旁边被她用铅笔打了个叉。

风吹过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苏晚盯着那个小小的叉号，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她想起林屿红透的耳根，想起他躲闪的目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带着点甜。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夏栀发来的消息：“姐妹，看到没？林屿刚才一直在看你！”

苏晚的脸又红了。她刚想回复，就看见食堂门口，林屿和队友走了出来。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往香樟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晚慌忙把速写本合上，躲到树干后面，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林屿的目光在香樟树下停留了几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对队友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之前，他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碰了碰——那里放着准备还给苏晚的画册，和一张刚画好的小纸条。

纸条上画着一个皱着眉挑青椒的小人，旁边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下次，可以一起复习《离骚》吗？”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向苏晚躲着的方向。她从树干后探出头，看着林屿渐渐远去的背影，手里的速写本仿佛还残留着笔尖划过的温度。

下周四的大学语文课，好像又多了点让人期待的东西。苏晚想。

只是她不知道，林屿转身的瞬间，从口袋里摸出的，除了那张纸条，还有一颗小小的、用糖纸包着的草莓糖。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个藏在心底的、快要溢出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