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自习弥漫着一股馊掉的豆浆味。李秋砚趴在桌子上补觉,校服外套蒙着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银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后排传来赵磊压低的笑声,夹杂着陈佳佳的嗔怪,她皱了皱眉,往胳膊里缩了缩。
“李秋砚”
有人戳她的后背,声音清润,带着点刻意的温和,故意夹着嗓子恶心她
“老师来了”
李秋砚没动,心里把张睿轩骂了一百遍。这人就是个阴魂不散的,周末竞赛班临走时那句“晚安”还没消化,搞的她只想吐,现在又来烦她。
“李秋砚!”刘梅的声音像炸雷,在教室门口炸开,“早读课睡觉,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
外套被猛地掀开,李秋砚眯着眼抬头,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带着明显的不服。
刘梅站在桌前,手里捏着她昨天扔在桌角的烟盒——不知道被哪个嘴贱的捡去告状了。
“解释一下。”刘梅把烟盒拍在桌上,金属外壳发出哐当声。
全班都醒了,几十双眼睛钉在她身上,有看戏的,有同情的,还有肖雅那种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李秋砚坐直身体,手指在桌底下攥紧了校服下摆,不想说,因为她有点想吐。
“说话!”刘梅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我的。”冷不丁的,一个声音插进来。张睿轩举着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慌乱,“老师,是我的,我昨天借李秋砚的口袋放一下,忘了拿出来……”
全班哗然。谁不知道张睿轩是标准的乖学生,别说抽烟,连脏话都没说过一句。
李秋砚狐疑的看着张睿轩心想“这傻逼玩意要干什么”
刘梅显然也不信,眉毛拧成了疙瘩:“张睿轩,你别替她……”
“真的是我的。”张睿轩站起身,背挺得笔直,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点“羞愧”,“我就是好奇,想试试,还没敢抽……”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活脱脱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秋砚盯着他的后背,眼神不解。
操,这人装起乖来,比真乖学生还像那么回事,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刘梅盯着张睿轩看了半天,又转头看李秋砚——她还是那副死样子,一脸你能拿小爷怎样的表情,倒显得张睿轩的话更可信了。
“张睿轩,跟我去办公室!”“还有,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玩!”
这句话就差说李秋砚名字了,刘梅抓起烟盒,很很剜了她一眼,气冲冲地往外走。
张睿轩低着头跟在后面,经过李秋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欠我一次。”
李秋砚没理他,重新把外套蒙在头上,却再没睡着。后颈的皮肤有点发烫,昨天在酒吧被他按住的地方,好像还留着他的体温。
(lqy:我真是有病,下次要好好检查一下脑子,顺便带上jrx)
办公室里,刘梅的训话声穿透墙壁,隐约传到(3)班。赵磊戳了戳陈佳佳的胳膊,一脸八卦:“你说张睿轩真抽烟了?我跟他认识好几年,没见他碰过那玩意儿啊。”
陈佳佳摇摇头:“不知道……但李秋砚肯定抽,我上次在楼梯间闻到了。”
“那张睿轩为啥替她扛?”赵磊摸了摸后脑勺,“难道他俩……谈了?”
“别瞎猜。”陈佳佳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打鼓。张睿轩刚才替李秋砚说话时,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
李秋砚趴在桌上,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掏出手机,点开和马涛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查个人,张睿轩,小垚高一(3)班的,看看他平时跟什么人混。】(虚拟高中,笔名代替)
马涛秒回:【收到,砚姐。】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盯着桌肚里的竞赛题集发呆。这题集是周末从张睿轩那顺来的,上面写满了他的批注,字迹清秀,思路却野得很,有几道题的解法比标准答案还刁钻,答案却错了。
“装逼犯。”她低声骂了一句,答案都不对,活着干啥,装货一个。
张睿轩直到第三节课才回教室。他眼眶有点红,像是哭过,走进来的时候头埋得很低,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刘梅跟在后面,脸色缓和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犯了。”
张睿轩哭了,他装的
全班同学的眼神都变了,看张睿轩的目光里多了点同情和“原来你也这样”的释然。
张睿轩回到座位,没看任何人,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他就是装的,想让李秋砚哄他罢了。
李秋砚踢了踢他的椅子腿,他没反应。
“喂,”她压低声音,“演够了没?”
张睿轩还是没动,过了半天,才从胳膊缝里挤出一句:“刘梅让我写五千字检讨,你替我写。”
“谁让你上赶着挨罚,关我什么事,自己写。”李秋砚毫不留情。
他终于抬起头,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哪有半点委屈的样子:“不然我就告诉刘梅,烟是你的。”
“张睿轩,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李秋砚的声音压不住火,“你自己要替我扛,现在还来要挟我?”
“我没要挟你,”他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在提醒你,你欠我一次。”
周围的同学被他们的争吵吸引,纷纷回头看。肖雅的脸色很难看,刚才张睿轩从办公室回来,她想去安慰,被他一句“别烦我”怼了回来,现在却跟李秋砚吵得热火朝天。
“要写你他妈自己写,谁他妈让你替我的,啊?”李秋砚狠狠瞪着他,眼珠子都要冒火了,说话尖酸又刻薄,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张睿轩没再说话,从书包里摸出笔记本,开始写检讨。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响,带着股不情愿的劲儿。
李秋砚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有人在他脸上拉了一坨。她突然觉得,这人装乖的时候讨厌,不装的时候……更讨厌,讨厌到骨子里了。
午休时,马涛发来消息:【砚姐,查着了。张睿轩平时看着挺乖,周末常去‘老地方’酒吧,跟一个叫龙哥的混,还跟几个女的走得近,具体干啥不清楚,有人说他……玩得挺开,而且什么酒都喝。】
李秋砚盯着“玩得挺开”四个字,手指有点凉。她想起周末在“野狗”酒吧看到的红裙子女人,还有张睿轩袖口的口红印,胃里突然有点堵。
才十五就敢玩这么花,这小子,真恶心。
“看什么呢?”张睿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脑袋快贴到她的手机屏幕上。
李秋砚猛地锁屏,瞪他:“关你屁事,偷窥别人隐私很好玩?”一脚踹向张睿轩凳子
张睿轩踉跄了一下,“切,那你肯定是在看帅哥,真好色。”他挑眉,语气带着点嘲讽,“你前男友不是来找你了吗?怎么,分了?”
“张睿轩,”李秋砚的眼神冷得像冰,“管好你的嘴。”
“我只是好奇,”他笑了笑,笑得有点阴恻,“你换男朋友的速度,比你考第一的次数还多。”
“总比某些人只会干什么强。”话一出口,李秋砚就后悔了,她不该说这个的,太刻薄了。
我去,完犊子了!
张睿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她:“你他妈说什么?”
李秋砚也来劲了
“你妈的管老子说什么!老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秋砚别过头,不像看他的眼睛。
班里顿时安静了些
“你他妈再说一遍!”张睿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谁告诉你的?”
他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疼得她皱起眉,李秋砚是能打过他的,但是她现在气的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周围的同学都被吓住了,赵磊想上来拉架,被陈佳佳拉住了——张睿轩现在的样子,像只被惹毛的野兽,谁敢靠近?也就赵磊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傻逼敢去。
“放开我。”李秋砚的声音有点抖,不是怕的,是震惊的,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人竟然力气这么大。
“谁告诉你的?”张睿轩又问了一遍,眼神里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
“我猜的。”李秋砚咬着牙,直视着他的眼睛,“看你那副样子,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张睿轩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印,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难堪,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滚,给我他妈滚开”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班里鸦雀无声
李秋砚捂着流血的手腕,站起身往外走。
经过他身边时,她听见他说了句什么,很轻,像叹息,又像诅咒。
张睿轩……你跑不了了,给我等着
下午的课,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伤口流血的部分也不深早就愈合了
张睿轩趴在桌上,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在发呆。李秋砚看着黑板,则是没受到影响,该写写,该记记,还能回答问题,毕竟这种事她以前经历的多了,也没放在心里。
放学铃一响,李秋砚抓起书包就走,有张睿轩在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着了。
她没去“野狗”酒吧,也没回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路过一家文具店,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本最贵的笔记本。
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有个白色骷髅头,和张睿轩那本很像,不过那本笔记本是从抽屉无意间看到的。
“品味不错,挺漂亮的”
走到“老地方”酒吧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马涛说张睿轩常来这,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这干些什么。
刚要进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是刘梅。
李秋砚赶紧躲到树后面,心脏砰砰直跳。刘梅怎么会来这,这不对啊!
更让她吃惊的是,刘梅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黑色T恤,手臂上有纹身,看着像混社会的。两人走得很近,男人还伸手替刘梅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刘梅笑了笑,捶了男人一下,然后两人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开走了。
李秋砚从树后面走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乖乖女一样的班主任,竟然和这种人有关系?
“看什么呢?”身后传来张睿轩的声音。
李秋砚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瓶啤酒,眼神有点迷离,像是喝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晦气”她皱眉。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他走过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来看我怎么‘做’的?”
他的语气带着自嘲,眼神却像针一样扎人。
李秋砚别过头:“谁他妈爱看你那逼样,恶心。”“还有,老子只是路过,别发情,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你。”
“路过?”张睿轩笑了,笑得有点疯,“路过需要躲在树后面?李秋砚,你是不是特别想看我出丑?”
“谁爱看你?我没有。”李秋砚的声音有点哑,因为她一天没喝水了
“你有!”张睿轩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树上按,“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学习好,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看不起别人?”
他的脸离得很近,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酒气和烟草味。李秋砚的心跳得飞快,不是怕的,也不是害羞的,是吓得。
“我他妈没看不起你。”她看着他的眼睛,无奈地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只是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讨厌张睿轩,仅此而已
张睿轩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眼神慢慢缓和下来。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灌了口啤酒:“对不起。”
李秋砚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像刺猬一样的人,竟然会道歉。
“我不该那样对你。”张睿轩又说,声音低了很多,“也不该说那些话。”
李秋砚摇摇头:“我也有错,不该说那种话。”只是表面话说得漂亮而已。
两人站在树下,沉默了很久。酒吧的霓虹灯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气氛有点尴尬,又有点微妙。
他的啤酒好像没给钱,我也想喝。
“刘梅……”李秋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她怎么会来这?”
张睿轩瞥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李秋砚翻白眼
我没看见我会说?这傻逼玩意
“那个男的叫吴迪,”张睿轩说,“‘野狗’酒吧的老板,以前是刘梅的学生。”
李秋砚恍然大悟,难怪吴迪对刘梅的事好像很了解,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张睿轩灌了口啤酒,“吴迪跟我提过,他以前有个老师,对他特别好。”
李秋砚没再问。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刘梅有,张睿轩有,她自己也有。
“检讨……”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帮你写?”其实李秋砚也没想着真帮他写。
张睿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用,我已经写完了。”
“哦。”李秋砚松了口气,好歹不用写,谁让他上赶着找麻烦。
“不过,”张睿轩话锋一转,“我可以给你看个东西。”
“给我看看”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李秋砚。屏幕上是一张抽象画,用红色的马克笔涂的,乱七八糟的线条,像小孩的涂鸦,角落里写着两个字:“傻逼”。
李秋砚看着那两个字,又看了看张睿轩,突然笑了
我好像疯了
“画的什么玩意儿?猪妞来的吧”她把手机还给他。
“抽象艺术。”张睿轩一本正经地说,“看不懂吧?这叫境界。”
“滚你奶的境界,还没我头发画的好”李秋砚骂了一句。
张睿轩也笑了,眉眼弯弯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路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眼底的阴鸷冲淡了些。
“走吧,我送你回去,天很晚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我自己能回。”
“别废话。”张睿轩抓起她的书包,往她家门口的方向走,“万一遇到陈阳怎么办?”
李秋砚愣了一下,跟了上去。他怎么知道陈阳?
“你怎么知道陈阳?”
“赵磊说的。”张睿轩头也不回,“他还说,陈阳以前老打你。”
李秋砚没说话。陈阳是打过她,不止一次,因为她跟别的男生多说了几句话。
其实她自己每次被打之后都往死里揍陈阳,不到医院她就不叫李秋砚,但是陈阳怕丢脸谁也不说,最严重的时候李秋砚直接拿刀子砍到他的大腿上,流了点血而已。
“以后他再敢来,告诉我。”张睿轩说,语气很平淡,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李秋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阴湿男鬼,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就是有点恶心。
跟着李秋砚走到楼下,张睿轩把书包递给她:“上去吧。”
“嗯。”李秋砚接过书包,犹豫了一下,“那个……谢了啊。”
张睿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我什么?谢我替你扛烟?还是谢我送你回来?”
“去你的,当然都有。”李秋砚笑嘻嘻的
走到二楼,她回头看了一眼,张睿轩还站在楼下,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对她挥了挥手。
这傻逼站着干啥
李秋砚回到家赶紧写作业,写完了随便吃了袋方便面,好难吃的味道,但是很晚了,她又懒,不想下去买东西,爸妈也不是说不管,主要算是散养状态,打心眼里是很爱这个孩子,毕竟李秋砚是他们家里的唯一一位女孩。
也会定期买衣服给生活费,只是表面上不露面而已。
桌上放着她下午买的笔记本,黑色的封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李秋砚走过去,拿起笔,在第一页写下两个字:“抽象”。
然后,她翻开张睿轩那本被她顺来的竞赛题集,在空白处画了个抽象小人,长着翅膀,手里拿着刀,旁边写着:“送给阴湿鬼”。
张睿轩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父母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他回来,他妈皱了皱眉:“怎么才回来?又去哪野了?”
“在学校写作业。”张睿轩换了鞋,往房间走。
“你少跟那个转校生来往,”他爸突然说,“刘梅跟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心思不宁,是不是跟她有关?”
张睿轩的脚步顿了顿:“跟她没关系,你们别瞎猜。”
“我告诉你,张睿轩,”他爸的声音严厉起来,“你要是敢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生混在一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不会的”张睿轩没回头,走进房间,关上门。
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李秋砚的样子——她咄咄逼人的时候,她骂人的时候,她气愤的时候。
总之没好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李秋砚发了条消息:【明天早自习,给你看个好东西。】
没等她回复,他就把手机扔到床上,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写满批注的竞赛题集,翻开,在空白处画了个抽象小人,一头鸡窝毛,手里拿着烟,旁边写着:“送给装逼犯”。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亮了房间里两个遥相呼应的抽象小人,像两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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