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梅雨季总带着黏腻的湿热，林晚星站在画廊后门的屋檐下，看着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被雨水冲刷得支离破碎。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还停留在十五分钟前编辑好的消息：“周先生，画作已按要求装裱完毕，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噼啪作响。林晚星往后退了半步，后腰不小心撞到堆叠的画框，木框边缘硌得她生疼。她吸了口气转身扶稳画框，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巷口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车灯刺破雨幕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直到那辆车缓缓停在画廊正门口，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撑着黑色长柄伞走下来时，林晚星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周砚深。

他怎么会亲自来？

男人绕过车头走向画廊大门，步伐沉稳，黑色皮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侧脸轮廓在雨雾中显得愈发清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依旧是她记忆里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男人绕过车头走向画廊大门，步伐沉稳，黑色皮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侧脸轮廓在雨雾中显得愈发清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依旧是她记忆里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

林晚星慌忙转身想躲进仓库，手腕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攥住。她惊得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她看不懂的晦暗，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跑什么？”周砚深的声音比雨声更冷，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林晚星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他的钳制。他的掌心温热，与他冰冷的语气截然不同，烫得她皮肤发麻。“周先生，您来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画在里面，我去拿给您。”

“不用。”周砚深松开手，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我车后座有毛巾。”林晚星没动。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场景。他也是这样站在雨里，告诉她“我们到此为止”。那时她哭着问为什么，他只是递给她一条同样带着淡淡雪松味的毛巾，沉默着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林小姐？”周砚深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酸涩：“抱歉，我去拿画。”

画廊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落在那幅《星夜》上，画布上的星空仿佛真的在流动。这是周砚深三个月前定制的画，他说要挂在新书房。林晚星当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明明知道不该再有任何牵扯。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画框，转身时却发现周砚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正站在墙角那排画前。那里挂着的全是她这三年来的作品，大多是些静物和风景，只有最角落的那幅，画的是个模糊的背影，站在夕阳下的海边。

那是她画的他。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去遮挡，却被周砚深先一步按住手。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手背的瞬间，她像触电般缩回手。

“这幅画，”他指着那幅海边背影，声音低沉，“卖吗？”

林晚星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错愕。他不可能认不出那是他，那年他们在三亚看海，他就是这样站在夕阳下，说要等她毕业就结婚。那些誓言还清晰地响在耳边，却早已被现实碾成碎片。

“不卖。”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非卖品。”

周砚深没再坚持，只是目光在画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林晚星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沉默的压力。她抱着画框快步走向门口：“周先生，画给您，麻烦签一下收货单。”他接过笔，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利落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林晚星看着那熟悉的名字，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谢谢。”周砚深收起笔，伸手去接画框。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碰到一起时，画廊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撑着伞跑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砚深，我来晚了，雨太大了……”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看到林晚星时，笑容微微一滞，“这位是？”

林晚星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认得这个女孩，苏念，新晋的当红小花，也是周砚深公司旗下的艺人。上个月的娱乐头条，还刊登了他们一起参加晚宴的照片，标题写着“周总新欢曝光”。

“林晚星，这幅画的作者。”周砚深的介绍简洁明了，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侧身让苏念站到身边，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苏念露出礼貌的微笑，看向林晚星的眼神却带着审视：“林小姐，你的画真漂亮，特别是这幅《星夜》，砚深最近天天念叨呢。”她说着，亲昵地挽住周砚深的胳膊，“我们快走吧，爸妈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爸妈”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晚星的心里。她知道周家和苏家是世交，他们的联姻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脏被剜掉了一块。

周砚深没有纠正苏念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对林晚星说：“告辞。”

他抱着画框，和苏念一起走进雨里。苏念的笑声隔着雨幕传过来，清脆得刺耳。林晚星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巷口，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不知站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闺蜜夏知雨打来的电话。“晚星，你看今天的热搜了吗？周砚深要和苏念订婚了！”夏知雨的声音带着急怒，“那个渣男！三年前把你甩了，现在居然要娶别人了！你别难过，我现在就过去陪你！”

林晚星靠在门框上，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娱乐新闻推送，标题赫然写着“周氏集团总裁周砚深与苏念好事将近，双方家长已会面”，配图是周砚深和苏念并肩走进酒店的照片，两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原来，他亲自来取画，不是因为还念着旧情，只是因为这是他和别人婚房里的装饰。

林晚星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雨声越来越大，像是在为她无声的哭泣伴奏。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晚上，他说他们不合适，说他需要的是能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只会画画的小女孩。她努力了三年，从一个懵懂的学生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画家，以为这样就能追上他的脚步，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回头看看她。可现实却给了她最残忍的一击。

原来，所有的期待，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林晚星慢慢站起身，走到那幅海边背影前。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那个模糊的背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画布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周砚深，”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像，不能再等你了。”

她转身取下那幅画，走到仓库角落，将它塞进一个落满灰尘的画筒里。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了删除键。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画廊的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天边隐隐透出一丝微光。林晚星抬起头，看着被雨水洗净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也许，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她锁好画廊的门，转身走向巷口。路灯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孤单却坚定。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周氏集团楼下咖啡厅，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周砚深”

林晚星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久久没有按下。心底那点早已被她以为熄灭的期待，竟然又冒出了微弱的火苗。

她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放下。

最终，她将手机揣回口袋，加快了脚步。不管他想说什么，她都该去听一听，不是为了挽回，而是为了给自己这三年的执念，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明天过后，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周砚深了。林晚星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说得有多没底气。

夜色渐深，画廊里的灯还亮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