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拂过脸颊时像被柔软的棉絮蹭过。肖战很少来海边，那些缠绕多年的噩梦让他对大片水域总有种本能的抗拒，可今天不同——晋级赛的余热还没散，心里揣着点说不清的雀跃，倒想看看这以海闻名的城市，究竟藏着怎样的风景。

他们住的酒店离海岸线不过百米，肖战把白天拍的赛事照片整理成报道发出去，评论区的祝贺还在滚动，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便携相机，推门打算去吹吹海风。

门刚开一条缝，就撞上了对面正要出门的王一博。

“你要出门？”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相机上，语气平静。

“嗯。”肖战往后缩了缩，没想到这么巧，“想去看海。”

“哦……吃晚饭了吗？”王一博侧身让他出来，语气自然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好吗”。

“在酒店吃了点简餐。”肖战注意到他换了件米白色的连帽衫，衬得眉眼更清隽，“你也出门？”

“嗯，去看海。”王一博说得平静，心里却悄悄改了主意——本来是想邀他尝尝威海的鲅鱼饺子，既然他吃过了，陪他看海也一样。

两人并肩往海边走，脚步踩着人行道的砖缝，节奏莫名地合拍。刚转过街角，咸湿的海风就涌了过来，带着点渔船归航的鱼腥味。此时太阳刚落没多久，天际线还晕着层粉紫色的霞光，海水被染成透明的琥珀色，远处的礁石上停着几只海鸥，翅膀被余晖镀上金边。

“哇，真美。”肖战举起相机，快门声轻响，把这抹粉紫天空与琥珀海面的交界框了进去。

“以前来过威海？”王一博站在他身边，目光跟着他的镜头转。

“没有。”肖战放下相机，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机身，“其实……我有点怕海。”

王一博转头看他，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为什么？”

肖战找了块被晒得温热的礁石坐下，裙摆被风扫得轻轻晃动。王一博也跟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刚好能放下两只手臂的距离。

“打记事起，就有个梦缠着我。”他望着远处起伏的浪，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开了药，可没用。”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梦到了什么？”

“一个绿色的身影，沉船的巨响，周围人模糊的呐喊……还有沉进海底时，那种被海水灌满口鼻的窒息感。”肖战的指尖微微发颤，“每次醒来都喘不过气，像真的溺过水一样。”

“肖战。”王一博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肖战转头看他。

“那天雨战训练，你为什么哭？”他记得很清楚，雨水混着眼泪从他脸颊滑落时，自己的心像被攥紧了一样疼。

肖战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眼神飘向别处：“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你……突然就控制不住。”

“我第一次见你时，也偷偷哭过。”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在休息室里，你走之后。”

肖战猛地转头，眼里满是惊讶。

“你的梦，我也做过。”王一博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玩笑，“只是我梦里，沉入海底的是另一个人……穿着白衬衫，拼命想抓住什么。”

“什么？”肖战的声音发颤，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白衬衫？他小时候总爱穿白衬衫。

“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可总没单独说话的空。”王一博的喉结滚动着，“肖战，你信重生吗？”

“重生？”肖战愣了愣，随即笑了，眉眼弯成月牙，“信是信，可哪有那么巧的事。”

“如果……就发生在我们身上呢？”王一博的眼神格外认真，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肖战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来：“王一博，你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

“你嘲笑我？”王一博挑眉，耳根却悄悄泛红。

“哈哈哈哈没有。”肖战笑得肩膀发颤，“就是觉得……有点可爱。”

王一博被他笑得恼了，猛地站起来：“我回去了。”

“哎哎哎，别走啊。”肖战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指尖触到布料下温热的手腕，“我错了还不行吗？”

王一博没回头，却也没再往前走。

“其实……我肚子饿了。”肖战晃了晃他的袖子，声音软了下来，“听说威海的鲅鱼饺子特别好吃，陪我去尝尝呗？”

“你不是吃过简餐了？”他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点别扭，眼神却软了。

“那点哪够啊。”肖战冲他眨眨眼，“老板，赏个脸呗？”

王一博看着他眼里的光，最终还是没忍住，嘴角悄悄勾了勾：“带路。”

晚风把两人的影子吹得晃了晃，最终还是并肩往灯火通明的美食街走去。远处的海浪拍着礁石，像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而被晚霞染透的天空下，两个身影越走越近，仿佛要把那些沉在海底的过往，都走成眼前温热的现在。

肖战和王一博走进“念魏小馆”时，晚风正顺着敞开的门帘溜进来，卷着屋里饭菜的香气打了个旋。老板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正低头擦着桌子，听见动静抬眼望过来——那目光在触及肖战的瞬间，突然定住了。

下一秒，他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按了加速键，几乎是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攥住了肖战的手腕。

“哥……哥……是你吗哥？”他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眶瞬间红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肖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缩。王一博反应极快，伸手就把那人的胳膊拨开，将肖战护在身后，眉头拧得死紧：“你干什么？”

那人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肖战，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失散多年的印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肖战定了定神，试图拉开距离。

“没有！”他猛地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近乎执拗的肯定，“顾魏，你就是顾魏！我不可能忘的，哥……你回来了！”

“顾魏”两个字像颗石子，狠狠砸进肖战的太阳穴。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炸开，脑子里的碎片突然疯狂翻涌——沉船的黑暗里，似乎真的有人这样喊过，声音和眼前这人重叠在一起，带着绝望的哭腔。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瞬间白了。

王一博也心头一震。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像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刺，轻轻一碰就疼。他转头看向肖战发白的脸，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肖战，你没事吧？”

“没……没事。”肖战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冰凉，“我们出去吧，不在这吃了。”

“你别走！”老板见状，往前追了两步想抓住他，却被王一博伸手拦住。

“你再动手动脚试试？”王一博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周身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你谁啊！”老板被他的气势慑住，却还是梗着脖子喊。

“他不是你说的顾魏，他叫肖战！”王一博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扶着肖战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

门帘被两人的动作带得剧烈晃动，边缘的流苏扫过桌面，带起一阵细碎的风。老板僵在原地，望着那两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嘴唇嗫嚅了半晌，才挤出几句破碎的话：“不是……不是顾魏……”眼里的光像被狂风卷过的烛火，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下灰烬般的茫然。

餐厅里的议论声渐渐低了，邻桌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却都识趣地闭了嘴。只有桌上那盘刚端上来的鲅鱼饺子还冒着热气，白雾氤氲着，模糊了他失魂落魄的影子，也模糊了墙上那张被精心装裱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笑得灿烂，眉眼间竟与刚才那位肖记者，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

“肖战……”王一博的声音里裹着没散去的紧张，扶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

“我没事……”肖战摇摇头，脸色却还是白的，指尖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声音发飘。

王一博把他扶到餐厅外的长椅上坐下，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底下泛着冷汗的皮肤。他蹲在肖战面前，目光紧紧锁着他，眼里的担忧藏不住：“还难受吗？”

肖战闭了闭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顾魏”两个字像根刺，扎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他深吸口气，哑着嗓子说：“一博，我们回去吧……不吃了。”

“好。”王一博没多问，伸手扶他起来，语气放得格外轻，“走，我送你回去。”

他半扶半搀着肖战往酒店走，夜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都没再说话，只有晚风卷着海浪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