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泼洒在榕城上空。
城西半山腰的“云栖苑”别墅区,灯火通明却冰冷死寂,只有夜风掠过庭院名贵乔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低语,像无声的叹息。
贺柒猛地从宽大的定制水床上弹坐起来!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屏幕,刺眼的白光映出他瞬间煞白的脸和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极度恐慌的眼睛——“市二院急诊”!
“喂?!”声音嘶哑颤抖。
“……贺桂芳女士……”护士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贺柒心脏骤停!奶奶!老房子!独居!心脏……!
“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刺骨的寒意直窜头顶,他像失控的困兽跌跌撞撞冲出卧室撞开沉重的实木房门,“砰”的巨响在空旷豪宅里空洞回荡,楼梯拐角处,琉璃摆件被撞倒,“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四溅!他看也没看,冲到玄关,手指颤抖着拧开沉重的铜艺大门。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山间草木气息,瞬间刺透单薄睡衣,他冲进浓稠夜色,赤脚踩在粗糙私家车道上,碎石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朝着车库狂奔,心脏在胸腔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浸透睡衣,冷风一吹,刺骨寒意让他牙齿打颤。
就在他即将冲到车库门前——
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篮球场阴影里冲出,带起一阵风几乎擦着他肩膀撞了过去。
贺柒猝不及防,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强行稳住,抬头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带着焚毁一切的暴戾死死钉向那人。
是秦砚!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后背伤处剧痛炸开,脸色一白。
“你他妈……”贺柒喉咙滚出低吼,“瞎了?!滚开——!”他绕过秦砚,恐慌如海啸淹没理智!
“贺柒!”秦砚的声音穿透混乱!
贺柒狂奔的脚步猛地钉死!如同被无形绳索绊住!身体剧烈一晃!他猛地扭过头!淬毒般的眼神死死剐向秦砚!
“你他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少管闲事!给老子滚——!”最后一个“滚”字裹挟滔天怒火和濒临崩溃的绝望狠狠砸来。
秦砚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暴戾与深不见底的恐慌,那是一种天塌地陷的绝望。
“柒哥!车钥匙!”汤祁禹气喘吁吁追来。
他一把抓起钥匙转身就走。
“贺柒!”秦砚声音再起。
贺柒顿住,猛地回身。
秦砚的目光扫过他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紧握得指节泛白的拳头,最终落在他布满血丝,充满了狂怒恐慌和一种更深沉无助的眼睛深处。
嘴唇微动,声音低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其实……不坏。”
五个字,轻如羽毛。
却如火星投入滚油。
贺柒呼吸骤停死死盯着秦砚,瞳孔深处掀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错愕,被看穿的羞恼一种更深沉的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猝然击中柔软处的剧痛和茫然。
拳头剧烈颤抖,指关节咯咯作响,喉咙像被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在死寂夜色里回荡。
……
老房子昏黄灯光下奶奶坐在藤椅上,戴着老花镜慢条斯理擦拭老伴的遗像,贺柒的父亲西装革履眉头紧锁站在一旁,语气压抑着不耐:“妈!您一个人住这破房子算怎么回事?云栖苑那么大,有保姆有医生,您搬过去,我们也好照顾您!您这心脏……” 奶奶头也没抬,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不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习惯了,有阿柒和小陶常来看看我就行。” 门框边,少年贺柒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着父亲脸上那混合着挫败和无奈的表情。
回忆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贺柒。奶奶的固执温暖,父亲的冰冷无奈,老房子的陈旧气息……无数次放学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奶奶在昏黄灯光下抬起头,脸上绽开的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那些画面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柒哥!车来了!”江邵开着黑色SUV冲来,猛地刹停!
恐慌瞬间吞没茫然,贺柒不再看秦砚猛地拉开车门一头钻入后座!
“砰!”车门狠狠甩上,引擎低吼,轮胎摩擦地面,SUV如同离弦之箭冲入夜色,刺眼尾灯迅速消失在盘山公路拐角。
市二院急诊大楼灯火通明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在浓稠夜色中散发着冰冷忙碌的光芒,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药味,血腥味和绝望气息。
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将走廊照得无所遁形,冰冷残酷。
急诊观察室外狭长走廊,空气凝固如冰。
惨白灯光打在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贺柒蜷缩在靠近观察室门口的长椅角落,脸深深埋进臂弯只露出凌乱黑发和一小截紧绷毫无血色的后颈,肩膀微微颤抖,脚边散落着几个捏扁的矿泉水瓶和揉成团的纸巾。
单薄的黑色T恤被汗水浸透紧贴宽阔脊背。
汤祁禹和江邵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椅子上沉默不说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稳定清晰。
秦砚抱着红色的塑料保温桶走来停在长椅前几步昏黄廊灯下,他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数秒他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轻柔近乎小心翼翼,将温热的保温桶轻轻放在贺柒脚边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嗒。”
轻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江邵看着贺柒脚边那个红色的保温桶,又看了看贺柒剧烈颤抖的背影,瓮声瓮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小子……送粥来了?”
汤祁禹没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桶粥,又看了看贺柒,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贺柒埋在臂弯里的身体剧烈一颤,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鬓角全是湿漉漉冷汗,几缕黑发狼狈贴在皮肤上。
眼眶深陷,眼底布满蛛网般猩红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被强行压抑到极致濒临爆发的狂怒和一种深不见底如同深渊般的恐慌,嘴唇干裂颤抖死死盯着脚边突兀的红色保温桶。
“你……”声音嘶哑如破锣,裹挟浓重血腥气和滔天怒火:“他妈……谁让你来的?!!”
他猛地站起,高大身影瞬间将秦砚笼罩在浓重阴影里赤红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死死钉在秦砚平静无波的脸上,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死紧,指节因用力发出可怕咯咯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砸过去。
秦砚身形纹丝不动平静迎视那毁灭性的目光。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贺柒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落向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后透出模糊光影的急诊观察室大门。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你奶奶……会没事的。”
不是安慰,是陈述。
贺柒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翻腾的暴戾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秦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秦砚的目光从门上收回,重新落回贺柒脸上,视线扫过他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拳头,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狂怒恐慌和一种更深沉无助的眼睛深处。
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一丝近乎叹息的微不可查的柔和:
“你其实……不坏。”
五个字轻飘飘落下。
却如同火星再次投入滚油。
贺柒的呼吸骤然停止,胸膛的起伏瞬间凝固,他死死地盯着秦砚,瞳孔深处如同掀起了更猛烈的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错愕,被看穿的羞恼或是一种更深沉的屈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被猝不及防再次击中柔软处的剧痛和茫然。
紧握的拳头剧烈颤抖,喉咙像是被彻底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他猛地别开脸,动作仓促而狼狈不再看秦砚的眼睛,视线慌乱地落在脚边那个红色的保温桶上。桶壁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光。
沉默数秒。
秦砚不再言语,沉默转身拎起放在一旁的书包背在肩上。然后他迈开脚步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那片更深的黑暗,脚步声稳定而清晰如同他来时一样。
深夜街头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轻响,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空气中晕染开模糊光圈。
秦砚独行,后背的钝痛在寒冷刺激下清晰可辨。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粗重喘息声由远及近。
贺柒的身影猛地从身后黑暗中冲出,刹停在秦砚面前几步远,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白色雾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额头上全是汗,几缕湿透的黑发紧贴苍白的额角。
那双眼睛依旧布满血丝,但之前的狂怒和恐慌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疲惫、挣扎、别扭、焦躁……他死死盯着秦砚,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上下艰难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像两簇在寒风中挣扎摇曳的火焰。
夜风呼啸着从两人之间穿过。
死寂,只有贺柒粗重的喘息。
秦砚平静地看着他,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贺柒终似耗尽了所有用以维持对峙的力气,猛地别开脸,动作又快又狠带着泄愤般的决绝吼出三个字:
“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动作仓惶如同逃离,再次冲入来时的黑暗,脚步声急促沉重迅速远去消失。
秦砚静立片刻,夜风吹动额前碎发。
他沉默转身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稳定,背影在昏黄光线下挺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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