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阴云如同深秋的寒潮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七中校园。
公告栏上鲜红的考试通知像一张巨大的催命符贴在每个学生心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粘稠的焦虑和压抑混合着油墨印刷的试卷味道和廉价咖啡的苦涩气息形成一种属于考试季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硝烟。
七班的教室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往日课间的喧嚣嬉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翻书页的沙沙声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摩擦声,以及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叹息声。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只剩下沉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书本气息,有的人会在课后开始向周清请教问题,气氛让周津也感到有些惊讶。
没有别的,前几个星期一班的人与班上的几个男生发生了冲突。
……
“七班,这是物理老师让我拿给你们班的物理试卷。”说话的是一班的学委高泽禹,他的话语中带着轻蔑的语气,他一直就特讨厌差班的人,七班当然也跟一班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话语刚落,大家都抬头齐刷刷的往门口看。
周清应了一句:“噢,不好意思你等一下。”
高泽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快点好吗,我很忙的。”
周清走到门口正准备接过试卷,结果她还没拿到手试卷全都掉在了地上,动静立马引来了其他同学的围观。
高泽禹更是嫌恶的看了一眼:“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果然在差班一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是会被受到影响的”插班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汤祁禹再也最不住猛的站起来用手指着门口:“你特么有病啊?你当老子眼瞎啊?明明是你自己拿不稳故意把试卷丢在地上,人家不跟你计较还要自己捡试卷这就对你不错了好吗?你搁哪瞎bb啥呢?”
高泽禹被这突然的话吓了一跳,说话都有点抖:“你……你,我难道说的不对吗?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不就是班上纪律不好吗?要是放在一班,这种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我好吗?”
有同学立马站起来大声反抗:“我去你妹,哦,你们班外面不就挂了个一班的班排吗?这有是什么好骄傲的?”
“就是说啊,一班很了不起咯?”
“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刚刚都看到了,卷子明明就是你不想给周清才故意拿不稳的。”
“捡起来!”
高泽宇也不示弱:“你们这群神经病,成绩不好,难道脑子也不好……”
“好学生成绩好,人品不好?”谢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泽禹转过身看见谢陶和江邵还有……贺柒?
贺柒烦躁的视线扫过他。
高泽禹看着有点害怕,他知道他,经常打架逃课,甚至人还脾气特别暴躁,看谁不爽就给一拳。
谢陶静止走进教室捡起地上的试卷递给周清。
周清看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谢陶点了点头没说话。
江邵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怎么?道歉不会吗?”
高泽禹冷笑一声:“凭什么要我道歉?我什么都没做,要道歉也是你们道好吗……”
“恶意辱骂别人,带着敌意跟同学说话,轻视同学,瞧不起人,就凭这些你凭什么不道歉?”秦砚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
贺柒冷不丁的瞧了一眼后排那个正在写题的啥子。
装什么?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渐渐发出议论。
高泽宇一脸不服气:“想让我道歉?可以啊,这次期中考要是你们班的平均分能提高八分,并且有两个人考到全年级前五十那我就当着你们全班人的面给你们道歉,要是不能……你们就得承认自己永远都是差班生,以后见到我们一班人就得给我绕道走,明白吗。”
班上的同学开始表达不满。
“这不是纯属搞针对吗?”
“就是说嘛。”
高泽宇冷笑:“怎么?不敢啊?”
“怕你妹啊,答应就答应呗,谁怕你。”
贺柒烦躁的开口:“怎么?条件也答应了,还不滚吗?”
高泽禹这才不甘心的离开。
这件事也让的不少高二班级都知道。
……
贺柒的烦躁指数在考试通知贴出的那一刻起,就呈几何级数飙升,他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笼子的困兽,在无形的压力下濒临爆发边缘。
那张冷白如玉雕的脸庞线条绷得死紧,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下颚线如同刀削斧劈般凌厉。他不再趴在桌上睡觉,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单腿蹬着桌下的横杠,身体微微前倾,宽阔的脊背紧绷出一道生人勿近的弧度。
他手里拿着笔却并非在写什么,而是在一张随手扯下的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狠狠戳划着。
力道透过薄薄的纸张,笔尖在课桌硬实的木面上发出轻微却持续不断的“笃笃笃”撞击音,如同某种危险的即将突破临界点的倒计时。
笔尖在那层叠混乱快要将纸面戳破的深蓝乱线旁边,草草地写着几个模糊潦草的字,其中“数学”两个字的笔迹格外扭曲用力,“公式”两个字则挤在一起,旁边是一个被涂得漆黑的大叉。
周清的座位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本印刷精美、棱角分明的蓝色数学练习册。那崭新整洁的封面,在沉闷的光线下也显得有些黯淡了。
汤祁禹凑到贺柒桌边,脸上堆着略带夸张的讨好笑容,试图缓和气氛:“柒哥,别烦了!不就考试嘛,临时抱佛脚也来得及,我这有份重点,刚找高三学长要的,贼靠谱,你看看?”他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印满了各种符号和字迹的纸,殷勤地递了过去。
贺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了不屑的冷哼:“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他随手一挥,像驱赶一只惹人厌的苍蝇,将汤祁禹递来的“重点”给推了回去。
汤祁禹讪讪地缩回手,对着旁边的江邵做了个“看吧,没辙”的鬼脸。江邵皱着浓眉,瓮声瓮气地低声嘟囔:“柒哥,要不……找秦砚问问?他数学好像挺牛逼的……”他话没说完,就被贺柒一个凌厉如刀的眼神狠狠剐了回去。
“闭嘴!”贺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眼神凶狠地扫过秦砚的方向,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斥和一种被戳中痛处的暴戾!仿佛“秦砚”和“数学”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和挑衅!
秦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对后排的躁动和那充满敌意的目光浑然不觉。
他摊开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习题集,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划过,留下一行行清晰整洁的演算过程。
他的动作平稳而专注,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戾气都隔绝在那道深刻的白痕之外。
只有偶尔翻动书页时,眼角的余光会极其短暂地不易察觉地掠过贺柒桌上那张被戳得千疮百孔的草稿纸,以及他紧握笔杆指节泛白的手。
谢陶似笑非笑的看着贺柒:“柒,你难道不想看着一班那个学委打脸吗?这感觉可能比你打架都爽,况且除了你不想打他的脸,但是别的同学想啊,别到时候因为你一个人害我们全班丢了面子好吗?说不定人家学霸还真可以帮你看看呢”
贺柒瞥了她一眼:“谢陶,你要是没话说就别开口。”
谢陶不理他转身去找周清:“清,你帮我看看这个题呗,我不太会。”
周清应了一声。
期中考试也终于来临。
考场里,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将每一张年轻的脸庞都照得无所遁形,也照出底下或紧张或茫然或故作镇定的表情。
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感。
贺柒坐在靠窗的位置,试卷发下来的瞬间他盯着那密密麻麻的题目和符号,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那些熟悉的字母和数字此刻如同扭曲的无法解读的远古符文散发着冰冷而嘲讽的光芒,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题目上艰难地扫视。
选择题还能蒙个大概,填空题也能硬着头皮写几个公式,但到了后面的大题……那些复杂的几何图形,冗长的函数证明,需要缜密逻辑的数列推导……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厚实的墙壁将他所有的思路都死死堵住,他烦躁地抓了一把汗湿的额发,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一片毫无意义的乱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沙漏里的沙子,无情地宣告着他的无力和焦灼。
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焦躁,赤红的眼睛如同困兽般扫视着考场,视线最终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斜前方不远处的那个清冷身影上。
秦砚坐得很直,背脊挺直如标枪。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试卷上,侧脸线条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冷硬。他握着笔的手稳定而有力,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均匀而流畅的沙沙声。
那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种无声的嘲讽一下下敲击在贺柒紧绷的神经上。
贺柒死死地盯着秦砚那沉静专注的侧影,看着他笔下流畅的演算,看着他偶尔翻动试卷时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一股混杂着极度不甘,强烈挫败感和一种……近乎嫉妒的怒火如同毒蛇般猛地窜上心头。
他凭什么?!凭什么能这么轻松?!凭什么能把这些该死的题目玩弄于股掌之间?!
贺柒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低下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试卷上那大片空白和混乱的草稿!一股毁灭性的冲动瞬间冲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要撕碎这张该死的试卷,或者冲过去砸烂那个碍眼的书呆子。
“咳咳!”监考老师刻意的咳嗽声如同警钟,瞬间将贺柒从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岩浆,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最终,他颓然地靠回椅背,眼神空洞地盯着试卷上那些如同天书的题目,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考试结束的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贺柒几乎是随着铃声的尾音猛地站起身,动作粗暴地撞开椅子,他看也没看那张让他饱受屈辱的试卷,抓起笔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考场,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未散的戾气和浓重的挫败感,撞开挡在门口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背影冷硬得像一块行走的寒冰蒸腾着能将空气冻结的凛冽气息。
秦砚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文具将试卷和草稿纸叠放整齐交给监考老师。
动作依旧平稳,不疾不徐。他拎起书包走出考场,走廊里挤满了刚刚解放的学生,喧嚣声浪扑面而来,他穿过人群目光平静地扫过贺柒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平静。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傍晚,夕阳的金辉将教学楼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学生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从各个考场涌出,欢呼声、议论声、对答案的争执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劫后余生的喧嚣。
贺柒独自一人靠在操场角落香樟树的树干上,他低着头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颚线泄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股低沉的如同实质般的阴郁气息。
汤祁禹和江邵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柒哥,考完了!解放了!”汤祁禹试图活跃气氛,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晚上去台球厅?我请客!放松放松!”
贺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了不耐烦的冷哼:“不去。烦。”
江邵挠挠头,瓮声瓮气地说:“柒哥,别想考试了!都过去了!对了,奶奶今天下午怎么样了?我昨天听谢陶说……”
贺柒没说话。
江邵脖子一缩,立刻噤声,脸上露出懊恼和担忧的神色。
一个清亮、带着点娇懒又透着致命调侃意味的女声轻飘飘地切了进来:
“哟——柒?考完试了火气还这么大?”谢陶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不远处,斜倚着另一棵香樟树干。
她手里把玩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漂亮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她目光扫过贺柒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怎么?题太难了?还是……某些人没给你重点啊?”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贺柒紧握的拳头。
贺柒扭过头,眼神凶狠地钉在谢陶那张漂亮又欠揍的脸上:“谢陶,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老是搞这周种。”
谢陶耸耸肩,姿态优雅地将那片银杏叶弹飞,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开个玩笑嘛,这么大火气。”她顿了顿,声音里的调侃淡了些许,目光落在贺柒紧绷的肩膀上:“说正经的,奶奶今天下午精神好多了,我刚从医院过来,护士说恢复得不错,明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贺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插在裤兜里的手猛地收紧,他死死地盯着谢陶,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错愕,有被看穿的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的瞬间席卷全身的狂喜和解脱,那浓重的阴郁和戾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消散了大半,朝谢陶说了句:“谢了”
谢陶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玩味覆盖。她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行了,别摆着张臭脸了,奶奶让我告诉你,好好考试,别担心她,还有……”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贺柒校服袖口下露出的贴着创口贴的:“下次打架……记得挑个软柿子捏,别总把自己弄一身伤,害老人家担心。”
贺柒的脸瞬间涨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
他猛地别开脸,动作仓促而狼狈,不再看谢陶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他低吼了一声:“啰嗦!”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暴躁,却少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谢陶轻笑一声,不再逗他,转身裙裾微扬步履轻盈地离开了。夕阳的金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
贺柒站在原地,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
夕阳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将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医院的方向,眼神深处那翻腾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
他沉默地转过身不再理会旁边欲言又止的汤祁禹和江邵,迈开脚步朝校外走去步伐依旧沉重,却少了之前的暴戾和阴郁,多了一种卸下重担后的平静。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影子末端恰好与远处教学楼投下的另一个沉默的影子,在某个角落无声地交汇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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