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空～家里没洗洁精了，去小卖部买一瓶。”

厨房传来奶奶的声音时，王一博正对着季向空的绿色日记本发呆，指尖停在“顾魏的字太好看了”那一行。他应了声“好”，起身往门口走，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找借口去见顾魏。

刚拐过巷口的小卖部，就撞见顾魏从里面出来。少年怀里抱着桶泡面，还有几袋拆开的辣条，校服领口沾着点碎屑，一看就是没吃晚饭。

“顾……”王一博刚要开口，顾魏已经抬头看过来，眼神像结了层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那股子明晃晃的闷气，隔着两步远都能感受到。

王一博赶紧追上去，侧身挡住他的路：“顾魏，你没吃饭？”

顾魏抿着嘴，不说话。

“顾魏，你不开心呀？”

还是没声。

“顾魏，生我气了？”

顾魏终于抬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潮气，语气冷得像淬了冰：“有事？”

王一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哄——像以前哄闹别扭的肖战那样，软着声音说点好听的。“有！我数学题不会。”

顾魏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转身就走。活该。平常每回上完数学课，季向空早就扒着他班后门，等着借他的笔记本抄了，今天人影都没见，现在倒想起问问题了。

“哎～顾魏～”王一博厚着脸皮跟上去，一路跟着他进了楼道。

“你倒挺自觉。”顾魏掏钥匙开门时，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

“顾魏，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王一博凑过去，语气放得软乎乎的。

顾魏不理他，换了鞋往屋里走。

“顾魏，我今天真的找宋一珩有事才……”

“宋一珩”三个字刚出口，顾魏猛地转过身，眼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没说话，“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王一博愣在原地，伸手去敲：“顾魏，你说，怎么样你才消气？”

门突然开了。

顾魏站在门后，胸口还在起伏，没等王一博反应过来，就往前一步，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带着点狠劲地吻了上来。

柔软的触感撞在唇上，带着泡面和辣条的味道。王一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你……”

顾魏的嘴唇有点红，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下去，声音发颤：“怎么……觉得恶心？”

王一博还是没说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涩。

“季向空……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顾魏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要是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就不要来招惹我……好吗……”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王一博站在门外，没再敲门。脑子里乱成一团——前世的季向空和顾魏，明明没发展这么快的。是他哪里做错了？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触发了什么不该有的节点？一切都乱了。

直到走到自家门口，他才发现手里空空的——光顾着追顾魏，压根忘了买洗洁精。又折回小卖部拎了瓶橘子味的洗洁精，回来时奶奶已经睡下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王一博揪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又乱又堵。他觉得自己像个混蛋——对着顾魏的脸，总会想起肖战，刚才那一下，算不算背叛？可作为“季向空”，他又明明冷落了顾魏这么久，让少年受了委屈。更让他自责的是，他明明知道下周一的危险，却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魏往圈套里钻。

该怎么办？

他甚至有点怨宋一珩。要是宋一珩没跑那么快，要是他们一起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就不会有刚才那出了？

王一博盯着海报看了很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把季向空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主治医生掀开被子检查完仪器，又翻看了王一博的眼睑，最后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各项指标都正常，生命体征很平稳。”

肖战点点头，声音有点哑：“谢谢您。”医生走后，他重新坐回床边，握住王一博没插针管的手，指尖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摩挲——那里还留着点输液的青痕。

没等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母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看见肖战眼下的乌青，叹了口气：“肖战啊，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我在这儿守着。”

“阿姨，没事的。”肖战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布袋子，“我年轻，扛得住。您要是累倒了，一博醒来看见，肯定要担心的。”他把布袋子里的换洗衣物叠好，“您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有我呢，您放心。”

王母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眼眶突然就热了。这孩子自从一博出事，就没回过家，白天守着，晚上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比她这个当妈的还要尽心。“孩子……”她声音发颤，“一博能有你这么个朋友，真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肖战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阿姨，别哭。”他拍着王母的背，声音很稳，“一博会醒的，肯定会的。”

王母靠在他肩上，积压了许久的担忧和恐惧终于绷不住，哭出了声。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交织着，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守护，打着温柔的节拍。

王一博，你一定会醒的……

离春游只剩三天，王一博的心里像塞了团乱麻。线索没找到，和顾魏昨晚那记突如其来的吻还堵在喉咙口——要不，干脆把真相告诉他？让他别去春游？可话到嘴边，又被那声带着委屈的“别来招惹我”堵了回去。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学校门口，宋一珩正靠在梧桐树上晃腿，看见他就喊：“季向空！哎！”

王一博抬头瞥了一眼，没应声。

“怎么说？找顾魏了？”宋一珩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

“没。”

“啧……你真是……”宋一珩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声，“还得我出手！”

“我打算……”王一博刚开口，就被宋一珩打断。

“快说呀，磨磨唧唧的！”

王一博抬眼扫了扫周围来往的学生，宋一珩立刻识趣地闭了嘴，跟着他往教学楼走。“把真相告诉他。”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他会信吗？”宋一珩皱起眉，“前几次我跟人说，都被当成疯子。”

“会。”王一博的语气很笃定。

“这么有信心？”

“嗯。”因为他是顾魏，是那个会把心事藏在画里，却在关键时刻比谁都执拗的人。

课间铃一响，王一博就往顾魏的班级跑，扒着后门往里看。吴恙抱着作业本走出来，看见他就翻了个白眼：“清净了不到一天，你又来了？”

王一博直接忽略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顾魏的座位是空的。

“别看了，人请假了！”吴恙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一博这才把视线移到吴恙脸上。

“呦，季向空居然看我了？”吴恙挑眉，“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是透明人呢。”

“少废话，他为啥请假？”

“不是，他为啥请假你不知道？”吴恙嗤笑一声，往厕所的方向走，“你俩不都一个小区的吗……”

王一博愣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顾魏怎么了？是因为昨晚的事？还是……出了别的状况？

一整天，王一博的心思都像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风筝。老师在讲台上讲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好几个洞——是担心春游越来越近的死线？还是挂着顾魏那张写满委屈的脸？他自己也分不清。

放学铃刚响，他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宋一珩在后头喊得嗓子都快破了：“季向空！等等我！哎！”

王一博一路小跑，到顾魏家门口时，手刚要碰到门板，身后就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呼……我……终于……跟上你了……跑那么快干嘛……”

宋一珩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额前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你跟上来干什么？”王一博的语气有点冲。

“不是说好……找顾魏吗？”宋一珩直起身，一脸“你忘事”的表情。

“我自己来就行，有你什么事。”

“我说……季向空，不对，王一博，你怎么这样啊？”宋一珩有点急，“不是说好一起想办法吗？”

“啧，坏我好事。”王一博低声嘀咕，声音刚好够宋一珩听见。

“什么？”

“没啥，敲门。”王一博瞪了他一眼。

宋一珩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抬手敲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顾魏捂着胃站在门后，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沁着冷汗，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那模样，像极了有次肖战喝多了引发胃炎，趴在自己背上难受的样子。

王一博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顾魏～ 哎……你怎么了？”宋一珩先开了口。

顾魏的目光扫过宋一珩，最后落在王一博身上，又飞快地移开，声音发虚：“没……吃坏肚子了……”

“明明是胃疼。”王一博突然在后面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顾魏的肩膀僵了僵，低下头，手指把胃按得更紧了。

“顾魏，我们有些事想跟你说，不过你现在这样……”宋一珩看他疼得直皱眉，转向王一博，“季向空，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王一博点点头。也好，等宋一珩走了，他再偷偷过来。

“什么事啊……没事……我可以。”顾魏咬着牙，想站直些，可脸色越来越差。

“哎哎哎，算了算了，你快进去休息。”宋一珩推着他往屋里送，“明天我们再来找你。”

顾魏实在撑不住了，点了点头。关门的瞬间，他又看了王一博一眼，那眼神里有委屈，有倔强，还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王一博心上。

门关上了。

“呼……又浪费一天。”宋一珩叹了口气，踢着脚下的石子。

王一博没说话，盯着门板出神。

“季向空……你说，这次你要是死了，会再回到这儿，还是回你的世界？”宋一珩突然问。

王一博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里有顾魏，那个和肖战有着相似眉眼、让他忍不住心疼的少年；那里有肖战，那个在医院里守着他、掉着眼泪盼他醒来的爱人。如果真要选，他会犹豫。

“你肯定想回去吧，”宋一珩自顾自地笑了，“那里可有肖战等着你呢。”

“嗯。”王一博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倒挺想看看肖战的，”宋一珩挠挠头，“怎么会容忍你这种脾气……你比季向空还怪。”

王一博没理他。

“哎哎，不说了……哈哈哈，我回去了，明天见。”宋一珩摆摆手，转身跑了。

王一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巷口的路灯亮起，才转身往家走。得先回去一趟，免得宋一珩起疑。更重要的是，他得做点粥——肖战每次胃炎犯了，都念叨着要喝白粥，顾魏肯定也需要。

路过药店时，他想起肖战常吃的那款胃药，赶紧跑进去问。跑了三家才找到，攥着药盒往家赶时，手心都沁出了汗。

“奶奶，粥好了吗？”一进门，他就冲厨房喊。

“回来了？刚盛好。”奶奶端着砂锅出来，白汽裹着米香飘了满屋子。

王一博挠了挠头，指着砂锅：“奶奶，我有个同学胃不舒服，他妈妈不在家，我想把粥给他送过去。”

“哎呦，还有这事？”奶奶赶紧找出保温碗，往里面盛粥，“快去吧，趁热点送过去才舒服。”

“嗯嗯，谢谢奶奶。”

“我们小空真是热心肠，随奶奶。”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哈哈哈。”王一博接过保温碗，又揣好胃药，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保温碗隔着布套传来暖意，像揣着颗发烫的星星——希望顾魏喝了粥，能舒服点……

“咚咚咚。”

敲门声落下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顾魏依旧捂着胃，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些，看见门口的王一博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王一博举起手里的保温碗和药盒，“粥和胃药。”

顾魏愣住了，目光落在药盒上——那是他常吃的牌子，今天翻遍了药箱都没找到，疼得厉害也没力气出门买。他怎么知道？

王一博没等他细想，扶着他往里走，把保温碗放在桌上打开。白粥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米香。“先吃点垫垫。”

顾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里的粥，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魏，咱先不聊别的，”王一博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放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行吗？”

顾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答应你，”王一博补充道，“等你把这碗粥吃完，我就给你个答复。”

这句话像是给了顾魏定心丸。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没一会儿就见了底——看得出来，是真的饿坏了。

王一博起身倒了杯温水，把胃药递到他手里：“吃药。”

顾魏乖乖接过来，就着水咽了下去。等他放下杯子，才抬眼看向王一博，眼神里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好了……该你说了。”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顾魏……我如果告诉你，我不是季向空，你会相信吗？”

顾魏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光暗了下去：“季向空，你为了拒绝我，连这么荒唐的理由都找出来了啊……”

“不是的，顾魏，我真的不是季向空！”王一博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忙压低，“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但都是真的。你想一下，那天在你家，我是不是很奇怪？问你是谁，问现在是什么年代，还……还叫了你一声‘肖战’。”

顾魏的动作顿住了。确实，那天的季向空，陌生得让他心慌。

“我来自2025年，”王一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叫王一博。在那边出了意外，一睁眼就到了1997年，成了‘季向空’。我不知道真正的季向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周一的春游——我们出海的船会沉，所有人都会死！”

顾魏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呼吸都跟着乱了：“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很荒唐，”王一博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这是真的。顾魏，答应我，别去报名，别去春游，行吗？”

“你等等……”顾魏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你说你叫……王一博？”

“嗯。”

顾魏猛地站起身，胃里的绞痛似乎都被抛到了脑后，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没过多久，他拿着一本有些陈旧的书走出来——是那本《天蓝色的彼岸》。

他翻开最后一页，指着角落里一行字，声音发颤：“这个……你认识吗？”

纸上写着：“王一博，我好想你。”

王一博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抢过书来，指尖抚过那行字——那是肖战的笔迹，他绝不会认错！“这……这是肖战的字！”

“这本书我初中就买了，看了无数遍，从来没见过这行字，”顾魏的声音也在抖，“我怀疑过是我妈写的，可这字迹……根本不是她的。”

“肖战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他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王一博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个疑问涌上来。

“季向空……不对，”顾魏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团雾，“你到底是不是季向空？你说季向空不会骗顾魏，那王一博呢？王一博也不会骗顾魏吗？”

“不会！”王一博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会骗你。”

顾魏盯着他看了很久，眼前的人明明是季向空的脸，眼神却陌生得让他心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胃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疼得他弯下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顾魏！”王一博连忙扶住他，把他往卧室里送，“你先躺好，别硬撑。”

他扶着顾魏躺在床上，看着少年疼得皱紧的眉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无论是顾魏，还是肖战，他都不想再看见他们难受的样子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那本《天蓝色的彼岸》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另一个时空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