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洞天,并非想象中幽暗深邃的洞穴,而是一片被神力开辟出的、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莲台。莲瓣由温润的青玉构成,层层叠叠,中心莲台广阔如广场,地面流淌着氤氲的灵雾,四周云气翻涌,霞光万道。这里是玉玑神君的道场,亦是妖界一方巨擘的象征。
三日后。
王一博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玄色金纹常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之中,面容沉静。肖战则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墨发以玉簪束起,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紧紧跟在王一博身侧。两人并肩踏上那流光溢彩的青玉莲瓣,走向莲台中心那座巍峨古朴、由整块混沌青玉雕琢而成的宫殿——玉清殿。
殿门无声开启。一股沉凝如山岳、浩瀚如星海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刻意威压,却足以让任何踏入者心生敬畏。殿内空旷,穹顶高远,仿佛接引着九天星辰。唯有殿心深处,一方巨大的青玉蒲团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玄青道袍的身影。
玉玑神君。
他面容看似中年,眉宇间却沉淀着万载沧桑,双目闭合,气息渊深似海,仿佛与这片莲台、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仅仅是存在本身,便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整片空间的气机流转。碧梧元君静立在他身侧稍后位置,青碧羽衣在灵雾中泛着柔和的光泽,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并肩而来的两人身上。
王一博的脚步在殿门内三步处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源自血脉本能的、面对至强者的震颤。他松开肖战的手,上前一步,在距离玉玑神君十步之遥处,整衣敛容,以最庄重的天族觐见大礼,深深躬身,直至额头几乎触地。
“晚辈天族王一博,字渊止,拜见玉玑神君,拜见碧梧元君。”声音清朗沉稳,带着对长辈应有的、发自肺腑的敬重与谦卑,没有丝毫皇子的倨傲。
肖战也紧随其后,深深一礼:“父神,母神。”
玉玑神君并未睁眼,殿内只有灵雾流淌的细微声响,如同凝固的时光。
王一博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纹丝不动。他能感受到那两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道温和却洞察一切,一道沉凝如同实质的山岳。
良久。
玉玑神君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并非想象中的锐利或威严,反而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映照万古星辰的深邃与沧桑。他的目光落在王一博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压迫,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灵魂本源的洞察。
“起来吧。”声音低沉浑厚,如同磐石相击,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空旷大殿中回荡。
王一博依言直起身,姿态依旧恭敬,目光坦然迎向那双古潭般的眼眸。
“天族皇子,昭明神君。”玉玑神君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钧之力,“你可知,你踏入此地,意味着什么?”
王一博再次躬身,声音清晰:“渊止明白。意味着晚辈与令郎肖战之情,已至生死相托之境。晚辈此来,非为天族皇子身份,只为求取神君元君首肯,允我二人相守。”
“相守?”玉玑神君声音依旧平淡,“天族清规,妖界血脉。相守二字,重逾千钧。你拿什么守?”
王一博抬起头,金瞳直视玉玑神君,没有丝毫闪躲:“拿命守。”
三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殿内灵雾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命?”玉玑神君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你的命,是天族帝子的命。天族帝子的命,从来不由己。”
“从前或许不由己。”王一博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自东海琼宴惊鸿一瞥,自妖界禁林红绸定情,自月隐榭中生死相托……渊止的命,便已系于肖战一身。天族帝子的身份是枷锁,亦是责任。渊止会担起这份责任,但若这份责任要以牺牲肖战为代价,渊止宁可……弃了这身份,碎了这枷锁!”
他再次深深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铿锵:“渊止自知狂妄,但此心此念,天地可鉴!神君若不信,渊止愿立心魔血誓!”
“一博!”肖战急声低呼,眼眶瞬间红了。
玉玑神君的目光却依旧平静,落在王一博身上,仿佛在衡量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分量。碧梧元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看着王一博那挺拔却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背影。
“心魔血誓?”玉玑神君缓缓摇头,“誓言易立,劫难难渡。天族之怒,非你一人可抗。届时,你自身难保,如何护他周全?”
王一博猛地抬头,金瞳中燃起炽烈的火焰:“渊止一人之力,或许微薄!但渊止身后,尚有天族旧部,尚有……母神!”他提到天后云瑶时,声音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纵使天崩地裂,渊止亦会倾尽所有,为肖战劈开一条生路!若天要绝路,渊止便踏着这条血路,背着他,杀出去!”
一股无形的、带着决绝凶戾的龙威,伴随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刺破了大殿的沉凝!那并非挑衅,而是以生命为燃料点燃的守护之火!
玉玑神君古潭般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子,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火焰和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
“你待战儿如何?”他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低沉而清晰:“视若珍宝,敬之重之,爱逾性命。不敢言能予他世间至宝,但渊止所有,皆可予他。不敢言能护他永世无忧,但渊止在,必竭尽全力,不让他受半分委屈,承一丝风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侧眼眶泛红、紧咬着唇的肖战,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带着无尽的缱绻:“他喜静,渊止便为他寻一方净土;他爱草木,渊止便陪他培植灵植;他若倦了,渊止的肩便是他的依靠;他若想飞,渊止便为他扫清前路荆棘……渊止所求,不过是他平安喜乐,笑靥如常。”
话语朴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句句敲在人心坎上。肖战再也忍不住,一滴泪珠滚落腮边,被他飞快地抬手抹去。
玉玑神君沉默地看着,目光在王一博和肖战之间缓缓移动,最终落回王一博身上。
“你可知,他体内流着我玉玑的血脉?”玉玑神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顶级坤泽,变异月兔之体,看似温润,实则本源至阴至柔,极易受创。若强行剥离印记,或受本源重创,轻则根基尽毁,重则……神魂俱灭。”
王一博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猛地转头看向肖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惧!剥离印记?本源重创?神魂俱灭?!
肖战脸色也瞬间煞白,嘴唇微颤,想要说什么,却被碧梧元君一个眼神制止。
“渊止不知!”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嘶哑,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急切地看向玉玑神君,“神君!此事……”
“你不知,情有可原。”玉玑神君打断他,目光如炬,“但若因你之故,令他陷入此等绝境,你待如何?”
王一博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站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眼中中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痛苦。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肖战,那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和自责。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带着绝望的嘶哑声音,一字一句道:
“若因渊止之故,令肖战有丝毫损伤……渊止……愿自毁神格,散尽修为,永堕无间……以偿此债!”
话音落,大殿死寂。
玉玑神君缓缓闭上了眼睛。碧梧元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别过头。
肖战再也无法抑制,泪水汹涌而出,他猛地扑过去,紧紧抓住王一博冰凉的手,泣不成声:“不!一博!我不要你偿!不要!”
王一博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彼此的手骨捏碎。他低下头,额头抵在肖战的发顶,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战儿……对不起……是我……是我太自私……”
“不自私!”肖战用力摇头,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我心甘情愿!父神!母神!一博待我之心,天地可鉴!他若有事,我亦绝不独活!”
玉玑神君缓缓睁开眼,看着下方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两人。那古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如同穿越了万古岁月。
“罢了……”
他抬起手,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两人分开些许。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玉玑神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释然,“你二人之心,吾已知晓。”
他目光落在王一博身上,那目光不再沉重如山岳,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后的认可与……托付。
“王一博。”
“晚辈在!”王一博立刻躬身应道。
“记住你今日所言。”玉玑神君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护他周全,予他安乐。若他因你而伤……”
“渊止万死莫辞!”王一博斩钉截铁。
玉玑神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肖战,眼神柔和下来:“战儿,你既已选定,父神……便信你。”
“父神!”肖战眼中泪水再次涌出,却是喜极而泣。
玉玑神君挥了挥手:“去吧。禁林深处,月隐榭中,是你们的天地。莫负此心。”
青玉莲台之上,灵雾缭绕。
殿门无声开启,天光倾泻而入。
王一博牵着肖战的手,深深一礼,转身踏出玉清殿。
殿外云海翻腾,霞光万丈。
身后,是长辈沉甸甸的托付与无声的祝福。
身前,是荆棘密布却也繁花似锦的……未知前路。
十指紧扣,掌心相贴的温度,是此刻唯一能握住的、名为“我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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