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肖家祠堂。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周围寂静得让人心慌，肖战面对着供桌站着。他神色平静得不像话，单薄的衣衫外只披了一身玄色长袍，下摆浸在雨气里，沉甸甸地坠着。

  周韵带人守在祠堂外，警戒地扫视着周围。其他人的神色都绷到极端，仿佛下一刻就要展开一场厮杀。

  “嗒——嗒——”

  混乱，一阵嘈杂，然后是期盼的脚步声。

  世界继续播放着走，周围悉悉索索，肖战听见王一博的脚步声在三米外停住，尽量控制但还是急促的呼吸声里藏着只有他懂的压抑，那是每次害怕时，王一博下意识的戒备。

  王一博刚踏进门槛，东墙根就传来“咔嗒”轻响，是有人攥紧了刀柄，铁环磕在砖缝里。

  肖战站在供桌后，指尖抠着暗格的铜锁，那是机密本藏着的地方。

  像是有风吹过，整个院子的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家的人比我想的急。”肖战终于转过身，后颈的新伤还在烛火里泛着红，“你听，西厢房有三个带火器的，刚才碰倒了枪架。”

  “那他们是急着取我的命？还是急着毁了机密本？”王一博往前踏了步，冷笑着嘲讽肖战，“你约我来祠堂，不就是要亲眼看着王家的根被刨断？”

  “根？”肖战突然笑了，抓起供桌上的铜香炉就往地上砸。香炉落地的脆声响起，肖家的供台轰然震动，从中间被直直分成了两半！而在最其中躺着一本薄薄的小折页。

  东墙根一瞬间传来阵压抑的骚动，像是有人要冲出来，可下一刻就被按住了。

  肖战举起了枪。

  “机密本认王家血脉。”

  枪口抵住太阳穴的瞬间，王一博嗅到了一丝硝烟的气息，不是来自肖战的枪，是从不远处弥漫过来的火药气。

  肖战的声音在抖，尾音却带着寒意：

  “陈家的人围了祠堂，炸药在横梁上，离引线烧完还有一炷香。你带着机密走，他们追你，炸药就炸不到你；你若不走，咱俩今晚就成供桌上的灰，连骨头渣都分不清是谁的。”

  王一博的手按在枪身上，指节白得透明。

  “用我的命换你的机密本？祠堂是你约的，炸药是你摆的，现在说这些，当我是傻子？”

  他太清楚三方的纠葛——陈家要机密，肖家恨王家当年“见死不救”，如今联手做局，再合适不过。

  肖战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牌位上，震得香灰簌簌落在铜炉里，溅起的火星燎着了他的袍角。

  “不然呢？”他故意扬高尾音，像在嘲讽，牙齿却悄悄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漫上来，刚好盖住喉间的哽咽，“你以为我真会爱上仇人的儿子？”

  肖战嘴里吐露的绝情实在伤人，王一博恍惚了一刻，只觉得心里猛地被人捅进一刀。那把刀在自己的心脏上慢慢磨着，转动着，拉扯着血肉，带给人不可逃避的疼痛。

  他盯着肖战，眼里是愤恨也是乞求。

  “从始至终，你爱过我吗？”

  横梁上的狙击镜正缓缓下移，对准了王一博的后心。

  肖战握着枪的手在抖，指腹按在扳机上，却还是贴着王一博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恨你。”

  王一博的瞳孔骤缩，恨意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挣开钳制。他猛地抬手，不是去夺枪，而是抓过供桌下的暗格盖板。将里面的一对东西尽数收入怀中。

  “王一博，你记着。”

  他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偏身，再猛地用枪柄撞向王一博的肋骨，疼得对方闷哼一声，

  “你王家欠我肖家的，今天用这本折子抵，不算亏。”

  王一博被撞得踉跄后退，肋骨的钝痛里混着心口的锐痛。他看见肖战袍角的火星越烧越大，那人却像没知觉，只死死盯着他，眼底的冷光里藏着点什么，快得抓不住。

  “肖战，你够狠。”他咬着牙，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我若活着出去，定要把你肖战挫骨扬灰。”

  “好啊。”

  肖战就那样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突然，他扬枪指向屋顶，扣动扳机。枪声在祠堂里炸开，惊得梁上的灰尘狂落。

  “陈咨！他要毁机密本！”他吼得声嘶力竭，同时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撞向王一博，将人抵在密道入口处的那堵墙上。

  “滚！带着你的机密本滚！”

  祠堂的门被强行破开，一大批人踩踏着，扭打的涌进内部，木板被砸成碎屑，房梁塌下，先祖的香火被用以伤人，也不明白这里是否会有一部分的骨灰。

  整个屋子混乱至极，周韵带人向着北厢房开枪，那边的人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谩骂和哀嚎瞬间在王一博耳边炸开。

  东墙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陈家的暗卫被枪声惊动，正往祠堂里冲。西厢房的窗纸“哗啦”破了个洞，露出陈家人的脸，正举着枪支瞄准。横梁上的狙击手被肖战一击毙命，摔下来拦住了追兵的路。

  王一博被推得往前踉跄，眼角的余光瞥见肖战转身的瞬间，翻身到北厢房的门口，将烧着的外衣扔了进去。

  一声爆炸，产生的气波险些将他推翻在地。

  他没回头，攥紧拳头往密道里冲，后颈灼热无比，神经也在一瞬间达到了紧绷的极限，身边的惨叫声不绝如缕，但这一次格外刺耳。

  有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

  王一博眼神一凛，手臂发力就像想人一拳揍到地上，可是把人拽过来他就傻眼了。他认识这个人，魏叶，肖战身边最像他的一个心腹。

  身形，样貌，连声音都和他无比相似。

  王一博把魏叶当成自己的假想敌，前一刻也当成肖战从未爱过自己的证据。他曾看到肖战和魏叶谈笑嫣然，攥紧的手生疼。

  魏叶的身手并不逊色于王一博。

  见王一博眼中的恨意和杀意愈来愈重，魏叶二话不说抢夺过王一博的匕首，转而又塞给他一把枪和一把小刀，抬眼沉沉看了他一眼。

  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魏叶眉头一锁，转身狠狠地把王一博撞到旁边的一面墙上。王一博只感觉身后一虚，整个人瞬间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在失去光明的前一瞬间，王一博定格下魏叶最后的那个表情，但他无暇再去分析其中的意味。

  魏叶的衣袂纷飞，一闪，隐入了黑暗之中。

  密道的石门在身后关上时，他听见祠堂里传来第二声枪响，接着是肖战的闷哼，混着陈家人的怒骂：“抓住他！别让他坏了大事！”

  黑暗里，王一博的手在发抖。他摸出魏叶塞给他的匕首，刃口冰凉，在黑暗中似乎微微泛光，可他心口的位置却像被刚才那声闷哼烫穿了个洞。

  他告诉自己那是恨，是被背叛的怒，可指尖触到后腰被枪柄撞过的地方，却想起肖战刚才眼底那点没藏住的疼。

  凭什么？

  接近我，但又不爱我。

  “王少！这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