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的电话还没挂，陈宇捏着手机的指节已经泛白。市一院后勤、王浩的亲戚、与赵强有接触——这几个信息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之前那层看似平静的表象。他下意识看向ICU紧闭的门，里面躺着的赵强刚从抽搐中缓过来，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而暗处的人竟能把线埋到医院的后勤系统里，这意味着他们的每一步动作，可能都没逃过对方的眼睛。

“王浩那个亲戚叫什么？在后勤哪个部门？”陈宇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走廊里来往的人听见。ICU门口还围着几个护士，虽已散去大半，但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只会打草惊蛇。

“叫刘建军，在后勤物资科，负责医疗器械和药品的入库登记。”强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键盘敲击的脆响，“我刚查了他的履历，五年前从别的医院调过来的，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他的银行流水有点奇怪——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匿名汇款，金额不大，几千块，但持续了快两年了。”

匿名汇款？陈宇和顾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收入，更像是……封口费，或者说，是“办事”的酬劳。

“我知道了。”陈宇挂了电话，转头看向顾魏，“你认识这个刘建军吗？”

顾魏皱着眉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物资科偶尔会来病房核对医疗器械，见过几次，四十多岁，话不多，看着挺老实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物资科管着药品和器械的流转，要是他有问题，想在赵强的用药或者仪器上动手脚，确实很方便。”

比如在输液里加东西，或者在监护仪上做手脚——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让一个刚做完开颅手术的病人“意外”死亡，还很难被发现是人为。赵强刚才突然抽搐，说不定就跟这个有关。

“得去查查他。”陈宇摸了摸腰间的手铐，指腹蹭过冰冷的金属，“但不能声张，要是打草惊蛇，他把证据毁了，就麻烦了。”

顾魏点头：“我去帮你打听。物资科今天有个例会，应该在会议室。我以‘核对赵强术后用药是否登记’为借口过去，顺便看看他的反应。”

“好。”陈宇应下，又叮嘱道，“小心点，别让他起疑。”

“我知道。”顾魏转身往后勤楼的方向走，白大褂的下摆在走廊里轻轻晃动，背影挺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陈宇看着他走远，才对小林交代：“你去查一下刘建军今天的行踪，尤其是赵强抽搐前后，他有没有去过ICU附近。另外，盯着刘翠花那个小区，别让她跑了，说不定她跟刘建军是一伙的。”

“明白！”小林立刻转身去安排。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却比之前更让人心里发沉。陈宇靠在墙上，掏出烟盒又塞回去——医院里不能抽烟，他只能攥着烟盒，指尖反复摩挲着硬纸板的边缘。

他想起赵强刚醒时指着门口喊“鬼……鬼……”，当时以为他是胡言乱语，现在想来，他指的可能不是真的“鬼”，而是“老鬼”？或者，他看到了什么？比如刘建军在ICU门口晃过？

正琢磨着，ICU的护士走了出来，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陈警官，顾医生呢？赵先生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但还是没醒，顾医生说醒了要立刻告诉他。”

“他去后勤办点事，很快回来。”陈宇往ICU里瞟了一眼，透过玻璃能看到赵强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得起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会抽搐吗？”

“暂时不会了，我们加了镇静剂。”护士叹了口气，“就是这反复无常的，真让人揪心。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抽了……”

陈宇没接话。他知道这不是“好好的人突然抽了”，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他拍了拍护士的肩膀：“辛苦你们了，多盯着点，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是不是大事，都立刻给我或者顾医生打电话。”

“哎，好。”护士点点头，转身回了ICU。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ICU的玻璃门，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现在既盼着赵强醒，又怕他醒——醒了可能能说出老鬼的线索，但也可能被对方更快地灭口。可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守住这里。

大概过了半小时，顾魏回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陈宇身边，压低声音：“刘建军在会议室。我问他赵强的术后用药登记，他眼神有点飘，说‘昨天太忙，可能漏登了，回头补’，但我看他手在桌子底下攥着拳头，应该是紧张了。”

“漏登？”陈宇挑眉，“赵强的手术是昨天晚上做的，物资科今天早上才上班，怎么会漏登？”

“就是这个理。”顾魏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U盘，“我刚才借他的电脑‘查登记记录’，趁他去接水的时候，拷贝了他电脑里的部分文件，回来路上让林薇帮我简单看了看，里面有几个加密的文件夹，可能藏着东西。”

陈宇眼睛一亮：“能解开吗？”

“林薇说她试试，她表哥是做IT的，懂点解密。”顾魏道，“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在医院的电脑上解，怕被他发现。”

“我让人送回去解。”陈宇接过U盘，小心翼翼地揣进内兜，“你先去看看赵强，我去趟物资科，找个借口把刘建军稳住，别让他察觉到我们在查他。”

“小心点。”顾魏叮嘱道。

“放心。”

陈宇往后勤楼走，路上给强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懂电脑的同事过来取U盘，尽快解密。挂了电话，他已经走到了物资科门口。

物资科的办公室不大，里面摆着几张办公桌，只有两个人在，都在低头整理文件。陈宇扫了一眼，没看到刘建军——应该是开完会回办公室了。

“请问，刘建军在吗？”陈宇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刘哥？刚出去了，说去仓库核对器械。你找他有事？”

“哦，没大事。”陈宇笑了笑，编了个借口，“我是刑侦队的，之前赵强的案子，有几个证物是从医院这边走的，想找他核对一下登记记录。”

“证物？”戴眼镜的男人愣了一下，“没听说刘哥管过证物啊……”

“可能是我记错了。”陈宇赶紧打圆场，“没事，等他回来我再找他吧。”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刘建军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看到陈宇，愣了一下，眼神瞬间有点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是……？”

“刑侦队的，陈宇。”陈宇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刘建军的手很凉，而且有点抖。

“陈警官找我有事？”刘建军放下文件夹，擦了擦手。

“也没大事，就是之前赵强的案子，有几个证物需要核对一下登记记录，听顾医生说你管这个，就过来问问。”陈宇看着他的眼睛，故意把“顾医生”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刘建军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勉强笑了笑：“顾医生可能记错了，我不管证物登记。证物都是直接交给警方的，跟我们物资科没关系。”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陈宇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刘建军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去整理桌上的文件，背对着陈宇，肩膀却绷得很紧。

陈宇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物资科。刚走出后勤楼，他就拿出手机给小林打电话：“盯着刘建军，他刚才神色不对，肯定有问题！他要是离开医院，立刻跟我说！”

挂了电话，陈宇往ICU的方向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心里却一片冰凉。刘建军肯定有问题，而且他跟老鬼绝对脱不了干系。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到底藏着什么？是药品的异常登记记录，还是跟老鬼的交易证据？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

“顾医生！”林薇的声音带着点激动，“赵先生醒了！他能说话了！”

陈宇心里一震，快步往ICU跑：“我马上到！”

跑到ICU门口，顾魏已经在里面了。赵强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了些，正看着顾魏，嘴唇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怎么样？”陈宇快步走进去。

顾魏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继续对赵强说：“慢慢说，别急。”

赵强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药……药有问题……”

陈宇和顾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果然是用药的问题！

“什么药有问题？”顾魏追问，“是输液的药吗？”

赵强点点头，手指颤抖地指向床头柜上的输液袋：“昨晚……昨晚有个穿蓝衣服的人进来……换了袋药……我没看清脸……”

穿蓝衣服的人？物资科的人穿的就是蓝色的工作服！

陈宇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是刘建军！肯定是他！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陈宇往前凑了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老鬼是谁？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提到“老鬼”，赵强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恐惧，身体开始发抖：“别……别提他……他会杀了我的……”

“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顾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告诉我们老鬼是谁，我们就能抓住他，你就安全了。”

赵强犹豫了半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脸色一变，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猛地抽搐起来，比刚才更厉害。

“赵强！”陈宇和顾魏同时喊出声。

护士赶紧跑过来，拿起镇静剂想注射，可赵强的身体抽搐得太厉害，根本扎不进去。监护仪上的曲线再次变成了直线，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ICU的安静。

“快！除颤！”顾魏大喊一声，抓起除颤仪的电极板。

电流穿过身体的闷响在病房里回荡，赵强的身体弹了一下，又重重落下。可监护仪上的直线依旧顽固地横在那里，没有丝毫起伏。

顾魏连续试了几次，最后无奈地放下电极板，看着赵强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脸，叹了口气：“不行了，准备记录吧。”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赵强的尸体，心里一片冰凉。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知道老鬼是谁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眼，可他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冷冷地看着他，带着嘲讽和得意。

“陈宇。”顾魏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自责，我们已经尽力了。”

陈宇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他知道他们尽力了，但他不甘心。老鬼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次次地出手，而他们却只能被动地防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强子打来的：“宇哥！U盘解开了！里面有刘建军和老鬼的聊天记录！老鬼让他在赵强的药里加东西，还说事成之后给他一大笔钱！另外，我们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地址，好像是老鬼藏文物的地方！”

陈宇眼睛一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地址在哪？”

“在城郊的废弃工厂！”强子道，“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

“好！”陈宇挂了电话，转头看向顾魏，眼里带着一丝决绝，“顾医生，我们去抓老鬼！”

顾魏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起走出ICU，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他们心里的沉重。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抓不到老鬼，赵强就白死了，那些被走私的文物也可能永远找不回来。

走廊里的人看到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都好奇地看了一眼。陈宇没心思理会，快步往医院门口走。他掏出手机，给小林打电话：“刘建军呢？还在医院吗？”

“在！他刚想开车走，被我们拦住了！”小林道。

“好！把他控制起来！等我们回来审！”

挂了电话，陈宇和顾魏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陈宇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城郊废弃工厂！”

出租车飞快地驶离了医院，往城郊的方向开去。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倒退，陈宇看着窗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老鬼！

他转头看向顾魏，顾魏也在看着窗外，脸色凝重。两人都没说话，但心里都清楚，这场较量，终于要到最后的时刻了。而那个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很快就要暴露在阳光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