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驶离市区后，路边的楼房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连片的农田和荒地。天又阴了下来，风卷着尘土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陈宇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强子发来的定位——城郊废弃工厂的三号仓库，离他们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老鬼敢把文物藏在这种地方，倒是挺会选的。”顾魏看着窗外荒芜的景象，轻声道。废弃工厂他有印象，几年前报道过，因为污染严重被关停，之后就一直荒着，平时除了拾荒的，几乎没人去。

“越偏僻，越不容易被发现。”陈宇指尖在手机壳上敲着，“强子说他们已经到了外围，没敢贸然进去，怕打草惊蛇。老鬼既然能布这么久的局，肯定留了后手。”

顾魏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陈宇。他的侧脸在颠簸的车窗外显得有些模糊，下颌线绷得很紧，眼里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杂着警惕、决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的光，像猎人终于锁定了猎物。

出租车在离工厂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下。陈宇付了钱，和顾魏一起下车，沿着路边的土埂往工厂方向走。风更冷了，吹得人耳朵发疼。工厂的围墙斑驳不堪，好些地方都塌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像一头匍匐在荒地里的巨兽。

强子带着两个同事在围墙外的土坡后等着，看到陈宇和顾魏过来，立刻压低声音迎上去：“宇哥，里面情况不明，我们刚才用无人机扫了一眼，三号仓库的门是锁着的，但窗户有被撬动的痕迹，像是最近有人进出。”

陈宇点点头，接过强子递来的望远镜，往工厂里看。三号仓库在工厂的最里面，孤零零地立着，墙皮剥落了大半，屋顶的铁皮被风吹得“哐当”作响。仓库周围没看到人，但陈宇总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个陷阱。

“老鬼会不会已经跑了？”强子小声问。

“不会。”陈宇放下望远镜，眼神笃定，“刘建军被我们抓了，他肯定知道消息走漏了，但文物那么多，他不可能一下子运走。他现在要么在里面等着机会转移，要么……就是在等我们进去。”

等他们进去？顾魏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他设了埋伏？”

“很有可能。”陈宇从强子手里接过一副手套戴上，“老鬼那么狡猾，不可能坐以待毙。我们得小心点，分两路进去，一路从正门吸引注意力，另一路从后窗摸进去。”

他转头看向强子：“你带一个人从正门走，动静大点，别真进去，就在门口晃悠。我和顾医生从后窗进去。”

“宇哥，这太危险了！”强子急了，“顾医生不是警察，让他跟着太冒险了！”

“我没事。”顾魏往前走了一步，脸色平静，“多个人多个帮手。而且我懂点急救，万一有人受伤，能及时处理。”

陈宇看了顾魏一眼，没反对——他知道顾魏不是冲动的人，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虑。而且顾魏心思细，说不定能发现他们忽略的东西。

“小心点。”陈宇拍了拍强子的肩膀，“有事立刻用对讲机联系。”

“知道了！”

陈宇和顾魏猫着腰，沿着围墙的阴影往仓库后面走。围墙后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走起来“沙沙”作响。离仓库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陈宇示意顾魏停下，自己先摸过去，趴在地上往仓库后窗看。

后窗的玻璃碎了一地，窗框上还挂着几根铁丝，显然是被人撬开的。窗户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闻到一股霉味和铁锈味。

“里面没人。”陈宇低声对顾魏说，“我们进去。”

他先翻身跳进窗户，落地时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顾魏跟着跳进去，刚站稳，就被陈宇拉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仓库里堆满了杂物，大部分是废弃的机器零件和破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到仓库的角落里堆着几个巨大的木箱，用铁链锁着，看起来沉甸甸的——应该就是藏文物的箱子。

“老鬼不在？”顾魏小声问。

陈宇摇摇头，指了指仓库深处的阴影——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铁皮柜，柜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反光。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往铁皮柜的方向挪。

就在这时，仓库正门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踹门。紧接着是强子的喊声：“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立刻出来投降！”

陈宇心里一紧——强子怎么真进去了？他不是让他们在门口晃悠吗？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铁皮柜的门“砰”地被推开，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手里拿着根钢管，直扑陈宇而来！

“小心！”顾魏大喊一声，伸手推开陈宇。

钢管擦着陈宇的肩膀挥过去，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陈宇站稳身体，反手从腰后摸出手铐，往黑影身上扑。黑影很灵活，转身躲过，又挥着钢管砸向陈宇的头。

“是老鬼！”强子的声音从正门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和打斗声。原来强子发现正门没锁，担心陈宇和顾魏出事，就带着人冲进来了，结果正好撞见两个守在门口的打手，双方立刻打了起来。

仓库里顿时一片混乱。老鬼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门口的两个打手，仓库深处还藏着一个，此刻正拿着刀往顾魏的方向冲——他大概是觉得顾魏看起来最好对付。

“顾魏！”陈宇大喊一声，想过去帮忙，却被老鬼缠住，脱不开身。

顾魏没慌。他虽然没练过格斗，但平时在医院搬病人、抬仪器，力气不算小。看到有人拿刀冲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顺手抓起身边一个破麻袋，往对方身上扔过去。麻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沉甸甸的，正好砸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被砸得闷哼一声，动作顿了一下。顾魏趁机绕到柱子后面，捡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铁棍，紧紧攥在手里。

这边陈宇已经制住了老鬼。他一个扫堂腿把老鬼绊倒，扑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反手将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老鬼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陈宇！你他妈阴我！”

“彼此彼此。”陈宇冷笑一声，用力把他按在地上，“你以为藏在这里就安全了？”

强子也解决了那两个打手，带着人跑过来：“宇哥，你没事吧？”

“没事。”陈宇站起身，踢了老鬼一脚，“搜他身。”

一个警察上前，从老鬼的口袋里搜出一个手机、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车牌号。

“这车牌号是……”强子拿过纸条看了看，“好像是昨天那辆货车的车牌号！”

陈宇眼睛一亮——果然！昨天的车祸就是老鬼策划的！他是想趁乱撞死赵强，灭口！

“打开那些箱子。”陈宇指了指角落里的木箱。

强子拿出钥匙，打开铁链，掀开箱盖。箱子里铺着稻草，上面放着不少文物，有青铜器、瓷器，还有几个玉璧，虽然蒙着灰，但依旧能看出做工精致。

“乖乖，这么多！”强子咋舌，“这下立大功了！”

陈宇没说话，只是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老鬼。老鬼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一道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看着很狰狞。他抬头看着陈宇，眼里充满了怨毒：“陈宇，你别得意！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还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谁？”陈宇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是刘建军的上线？还是你背后的其他人？”

老鬼冷笑一声，没说话。

“不说也没关系。”陈宇站起身，“到了局里，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他转头对强子说，“把他带回去，严加看管。这些文物登记好，联系文物局的人过来。”

“好！”

强子带着人押着老鬼和那两个打手往外走。仓库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宇和顾魏，还有那些堆在箱子里的文物。

顾魏走到箱子边，拿起一个小瓷瓶，用手指擦去上面的灰。瓷瓶的瓶身上画着花鸟，颜色虽然暗淡了些，但笔触很细腻。

“这些都是国家的东西，被他们这么糟践了。”顾魏叹了口气，把瓷瓶放回箱子里。

陈宇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文物，心里五味杂陈。追了半年的案子，终于破了，可赵强却死了，还有那么多文物不知道被他们卖到了哪里。

“谢谢你。”陈宇突然说。

顾魏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谢你刚才救了我。”陈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帮我查刘建军，要是没有你，我们可能还抓不到老鬼。”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顾魏笑了笑，眼里的疲惫淡了些，“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朋友？陈宇心里一动，看着顾魏的笑脸，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想起这几天的相处，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试探，再到现在的并肩作战，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成了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陈宇重重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仓库。外面的风还在吹，但天好像亮了些。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荒芜的工厂里，给那些锈迹斑斑的机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强子已经安排好车在外面等着了。陈宇让顾魏先上车，自己则走到仓库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藏着罪恶和秘密的地方，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走吧。”顾魏在车里喊他。

陈宇点点头，转身上车。车子驶离工厂，往市区的方向开去。窗外的景物依旧荒芜，但陈宇的心里却很踏实。案子破了，老鬼被抓了，虽然过程很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他转头看向顾魏，顾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阴影，看起来很安静。

陈宇笑了笑，也闭上眼睛。他知道，等回到市区，还有很多事要做——审老鬼、查文物的来源、处理后续的收尾工作。但现在，他只想好好歇一会儿，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车子一路向前，载着他们驶向那个充满阳光的市区，也驶向一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