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回市区时，天彻底放晴了。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陈宇的警服上，暖得让人发困。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顾魏，对方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却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在琢磨事。

陈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到市区了。”

顾魏睁开眼，眼底有层淡淡的红血丝。他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直接回医院？”

“嗯，队里的事让强子先盯着，我送你回去。”陈宇道，“你熬了这么久，得赶紧回去补觉。”

顾魏没推辞。他确实累了，从赵强进手术室到现在，快四十个小时没合过眼，神经一直绷着，此刻案子破了，那股劲儿一松，疲惫就像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警车在市一院门口停下。陈宇跟着顾魏下了车，ICU的方向传来熟悉的监护仪声响，远远听着，倒比前几天安稳了不少。

“刘建军那边……”顾魏走了两步，忽然停下问。

“已经带回队里了，”陈宇道，“他那点胆子，估计不用审就全招了。老鬼给的钱他一分没敢动，全藏在床板下，正好当证据。”

顾魏点点头，又问：“赵强的后事……”

“队里会按规定处理，”陈宇的声音低了些，“他虽然是嫌疑人，但人死为大。等案子彻底结了，会联系他的家属——我们查了，他还有个老母亲在乡下。”

顾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并肩往住院部走，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几个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看到顾魏，笑着打招呼：“顾医生，您可回来了！昨天的术后病人恢复得挺好，就等您查房呢。”

“我先去办公室拿病历。”顾魏对陈宇说了句，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掏出手机给强子打电话：“老鬼审得怎么样了？他背后还有人吗？”

“审了，”强子的声音带着点兴奋，“老鬼全招了！他就是个中间人，背后还有个大老板，姓孙，做房地产的，表面光鲜，背地里干走私文物的勾当！老鬼负责找货源和销路，孙老板负责出钱和打通关系。我们已经申请了逮捕令，现在正往孙老板的公司去！”

陈宇松了口气：“好，盯紧点，别让他跑了。”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有病人家属推着轮椅慢慢走过，轮椅上的老人晒着太阳，脸上带着笑意。

原来这才是医院该有的样子——没有藏在暗处的眼线，没有生死一线的对峙，只有琐碎的日常和缓慢的治愈。

“陈警官？”

陈宇回头，看到林薇端着托盘站在身后，眼里带着好奇：“您还没走呀？案子破了？”

“破了。”陈宇笑了笑，“过来送顾医生回来。”

“顾医生可累坏了，”林薇叹了口气，“从赵先生进手术室到现在，就没好好歇过。刚才还说要去查房，我看他走路都有点飘。”

陈宇心里动了动，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办公室里有咖啡吗？”

“有是有，但咖啡不解乏呀。”林薇道。

“我知道。”陈宇转身往医院门口走，“我去趟便利店。”

他在便利店买了两盒热牛奶，还顺带拿了个三明治。回到住院部时，顾魏正好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病历夹，正要往病房走。

“顾医生。”陈宇走上前，把热牛奶递给他，“喝点热的，比咖啡管用。”

顾魏愣了一下，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纸盒，心里暖了一下：“谢了。”

“还有这个。”陈宇把三明治也塞给他，“你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东西吧？先垫垫。”

顾魏看着手里的三明治，又看了看陈宇，对方眼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他笑了笑，把三明治揣进白大褂口袋：“等查完房再吃。”

“也行。”陈宇跟着他往病房走，“我陪你一起。”

顾魏没反对。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陈宇偶尔会问起病人的情况，顾魏都耐心地回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格外和谐。

查完房已经是中午了。顾魏回办公室换衣服，打算回家休息。陈宇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看到他换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出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比穿白大褂时多了份烟火气。

“我送你回去。”陈宇道。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顾魏道。

“没事，反正我也得回队里，顺路。”陈宇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坐进警车，陈宇发动车子，往顾魏家的方向开。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出风声。顾魏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

“在想什么？”陈宇问。

顾魏回过神，笑了笑：“在想，这几天像做梦一样。”

“可不是嘛。”陈宇也笑了，“我刚当警察的时候，老想着能破个大案子，真遇上了，才知道有多累。”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好，有你帮忙。”

顾魏转头看他，陈宇正专注地开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眉峰的轮廓照得很清晰。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个警校生，那时对方还带着点青涩，如今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顾魏道，“主要还是你们警察厉害。”

“那不一样。”陈宇认真地说，“要是没有你发现刘建军的不对劲，没有你拷贝那些文件，我们说不定还得走很多弯路。而且……”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在废弃工厂，谢谢你救了我。”

“都过去了。”顾魏道，“再说，我们是朋友。”

“对，朋友。”陈宇重重点头，心里像揣了块糖，甜丝丝的。

车子在顾魏家楼下停下。顾魏解开安全带，对陈宇道：“上去坐会儿？”

陈宇看了看表，队里估计还在忙孙老板的事，他回去也帮不上太多忙，便点了点头：“好。”

顾魏的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医学书籍，茶几上放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有两条金鱼在慢悠悠地游着。

“随便坐。”顾魏给陈宇倒了杯水，“我去洗个澡，一身汗。”

“嗯。”

陈宇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客厅。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顾魏穿着白大褂在医院的合影，还有一张是他在大学时拍的，穿着学士服，笑得很灿烂。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顾魏和一个老人的合影，老人看起来很慈祥，应该是他的父母。陈宇轻轻摩挲着相框的边缘，心里忽然有点羡慕——顾魏的生活看起来很安稳，不像他，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

“在看什么？”顾魏洗完澡出来，穿着件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

“看你小时候的照片。”陈宇把相框放回去，笑着道，“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胖。”

顾魏也笑了：“那是高中，后来念了医，熬夜多了，就瘦了。”他在陈宇身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想看什么？随便放。”

“都行。”陈宇道。

顾魏随便点开一个纪录片，是关于动物的。两人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毯上，暖得让人犯困。

陈宇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他昨晚在医院长椅上没睡好，今天又折腾了一上午，实在撑不住了。不知不觉间，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头还不小心歪到了顾魏的肩膀上。

顾魏感觉到肩膀一沉，低头看了看，陈宇睡得很熟，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没动，只是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陈宇靠得更舒服些。

纪录片还在放着，里面的动物在草原上奔跑。顾魏看着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陈宇，心里忽然觉得很平静。

这几天的惊心动魄像一场快进的电影，此刻终于按下了暂停键。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那些冰冷的威胁和对峙，都暂时退去了，只剩下午后的暖阳和身边人的呼吸声。

他抬手，轻轻把盖在沙发上的毯子拉过来，盖在陈宇身上。然后，他也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伴着纪录片的背景音，慢慢睡着了。

阳光正好，岁月安稳。或许，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吧——有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有可以安心沉睡的午后，还有一个刚刚结束，却让人觉得无比踏实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