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再次见到顾魏，是在三天后的深夜。

队里刚处理完一起聚众斗殴案，他带着一身汗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回到宿舍，刚洗漱完，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顾魏”的名字，他愣了一下，接起时声音还有点沙哑：“喂？”

“你在宿舍吗？”顾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里有轻微的车流声，“我刚从医院下班，路过你单位附近，你要是没睡，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陈宇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心里一暖，披了件外套起身：“在，我这就下去。”

宿舍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只剩昏黄的光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顾魏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白大褂搭在手臂上，头发被夜风吹得有点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又是连轴转的一天。

“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陈宇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触手是温的。

“不麻烦，刚好顺路。”顾魏笑了笑，往他身后的宿舍楼看了一眼，“你们宿舍条件还行？”

“凑活住。”陈宇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这里面是什么？”

“皮蛋瘦肉粥，还有两个茶叶蛋。”顾魏道，“下午食堂做的，我多打了一份，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晚饭。”

陈宇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慌。他确实没吃晚饭，从下午出警到现在，就啃了几口面包。“谢了，”他挠了挠头，“总让你破费。”

“不算破费，食堂的粥便宜。”顾魏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呢？”陈宇问，“怎么回去？”

“我打车回去，不远。”顾魏道。

陈宇看着他站在夜风里的样子，忽然道：“要不……上来坐会儿？喝杯热水再走。”

顾魏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表：“会不会太打扰？”

“不打扰，我宿舍就我一个人。”陈宇侧身让开路，“上来吧，外面冷。”

顾魏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宿舍楼的楼梯间没灯，陈宇用手机照着亮，两人一前一后往上走。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男生宿舍特有的汗味，顾魏却没皱一下眉，只是跟着陈宇的脚步，听着他手机电筒在墙上投出的晃动光影。

陈宇的宿舍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占满了大半空间。书桌上堆着几本刑侦类的书，墙角放着个篮球，倒是收拾得还算干净。

“随便坐。”陈宇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转身去倒热水，“只有速溶咖啡和茶叶，你喝哪个？”

“热水就行。”顾魏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书桌上——最上面那本《犯罪心理学》的书脊都磨破了，扉页上有陈宇的签名，字迹和他本人一样，笔锋锐利。

陈宇把水杯递给他，自己则打开保温桶。粥还温着，香气顺着热气飘出来，混着茶叶蛋的香味，驱散了宿舍里的冷清。他盛了一碗，又剥了个茶叶蛋，推到顾魏面前：“你也没吃吧？一起吃点。”

顾魏没推辞，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粥熬得很糯，皮蛋和瘦肉的味道刚好，是很家常的味道。

“那天那个并发症的病人怎么样了？”陈宇忽然想起那天饭馆里的事。

“没事了。”顾魏放下勺子，“是术后感染，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陈宇松了口气。

两人没再多说话，就着台灯的光，安静地喝着粥。窗外的夜风敲打着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台灯的光晕落在桌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来。

陈宇看着顾魏低头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没有警笛，没有病历，没有藏在暗处的眼睛，只有一碗热粥，一盏台灯，和一个愿意在深夜陪你喝粥的人。

喝完粥，顾魏起身告辞。陈宇送他到楼下，这次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路上小心。”陈宇道。

“你也是，早点休息。”顾魏挥了挥手，转身往路口走。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尽头，才转身上楼。回到宿舍，他收拾好保温桶，却没立刻上床。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犯罪心理学》，却没翻页，只是看着扉页上自己的签名，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他想起顾魏在台灯下喝粥的样子，想起他递过来的热牛奶，想起他在废弃工厂里推开自己的瞬间。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星星，在他心里亮成了一片。

陈宇笑了笑，把书放回桌上，关灯上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银辉。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是家常菜馆的烟火气，和深夜台灯下的那碗热粥。

或许，最好的关系，就是这样吧——不用刻意维系，不用轰轰烈烈，只是在某个深夜，你愿意为我带一碗热粥，我愿意留你喝一杯热水。寻常，却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