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雨总带着股凉意。陈宇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案情分析会，走出公安局时，雨丝正斜斜地打在脸上。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这个点，顾魏应该刚下夜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响了三声，传来顾魏略带疲惫的声音：“喂？”

“下班了吗？”陈宇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我刚散会，在你医院附近。”

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是轻微的整理东西的声响：“刚出住院部，正准备打车。你在哪个门？”

“南门。”

挂了电话，陈宇走到路边的公交站台下避雨。路灯的光透过雨幕，在地上晕开一片模糊的黄。他看着医院南门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期待，像小时候盼着母亲下班带回来的糖。

大概十分钟后，顾魏的身影出现在雨幕里。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白大褂搭在手臂上，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前，显得比平时柔和些。

“等很久了？”顾魏走到他身边，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

“刚到。”陈宇往后退了半步，让伞能罩住两人，“没开车，今天队里的车都派出去了。”

“没事，我也没带伞。”顾魏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坐公交回去？正好顺路。”

“好。”

两人并肩站在站台下，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带来一丝细微的暖意。雨还在下，敲打着伞面，发出沙沙的声响。站台的长椅上积了水，他们只能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天门诊忙吗？”陈宇问。

“还行，”顾魏道，“上午看了十几个病人，下午做了台小手术。对了，你母亲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她最近睡眠好了不少，还说要谢谢你上次给她买的助眠茶。”

“她就是爱念叨。”陈宇笑了笑，心里却暖暖的，“你也别总惯着她，她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忙。”

“不忙的时候听听也挺好。”顾魏道，“阿姨的声音很亲切，像……像家里人。”

陈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抬头看向顾魏。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眼底带着点水汽，像含着星光。陈宇忽然觉得，这雨夜里的站台，这把小小的伞，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公交来了，是末班车，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流，模糊了窗外的夜景。顾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陈宇看着他的睡颜，忽然想起第一次在ICU门口见到他的样子——冷静、沉稳，像座不会倒塌的山。可此刻，他卸下了所有防备，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陈宇悄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顾魏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顾魏似乎感觉到了，往他这边靠了靠，眉头舒展了些。

公交到站时，雨已经小了。陈宇轻轻叫醒顾魏，两人一起下车。小区门口的路灯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顾魏把外套还给陈宇，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他身上的气息。

“应该的。”陈宇接过外套，披在肩上，“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也是。”顾魏转身往楼道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陈宇。”

“嗯？”

“下次……要是再加班到这么晚，给我打电话。”顾魏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给你留灯。”

陈宇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颤。他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好。”

顾魏笑了笑，转身走进楼道。陈宇站在原地，看着楼道里的灯一层层亮起，直到顾魏家的窗户透出光，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股清新的泥土味。陈宇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淡淡的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顾魏的通话记录界面。

他忽然觉得，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更多的是这样的雨夜，这样的等待，这样一句“我给你留灯”。而这些细碎的温暖，就像一颗颗星星，在漫长的岁月里，照亮彼此的路。

陈宇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前方的路还很长，但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