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把《漫长的告别》看完，用了整整一周。

最后一页合上时，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风一吹，香气就顺着窗户缝钻进来，混着他刚泡的茶味。他拿起笔，在扉页顾魏的签名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是他看书的习惯，像给故事画个句号。

晚上十点，他揣着书往顾魏家走。秋夜的风带着凉意，路边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顾魏家的灯还亮着，从楼下往上看，暖黄的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在看书。

陈宇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来了”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门开时，顾魏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件灰色的家居服，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

“看完了？”顾魏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上。

“嗯，”陈宇把书递过去，“写得真好，就是结局有点怅然。”

顾魏接过书，看到扉页的签名和笑脸，嘴角弯了弯：“马洛的告别，从来都不是结束。”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几张便签，“我整理了几个你可能会喜欢的片段，比如他说‘道别等于死去一点点’——是不是有点像你们结案时的感觉？”

陈宇凑过去看，便签上用红笔标着句子，旁边还有小字批注：“与陈宇说的‘每个案子都是段人生’呼应”。他心里一暖，原来顾魏看的时候，还在想着他说过的话。

“有点像，”陈宇点头，“有时候案子结了，反而会空落落的，好像跟那些人那些事，真的告了别。”

顾魏把笔记本合上，转身去倒茶：“但告别也是为了新的开始，不是吗？就像这桂花，落了明年还会开。”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窗外的桂香飘进来，把茶的味道都染甜了。陈宇说起书里马洛的固执，顾魏就笑着接话：“跟你查案的时候一样，认定的线索，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是因为线索不会骗人，”陈宇反驳，又想起什么，“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红鲱鱼诡计’，我们队里刚遇到个类似的案子——嫌疑人故意留下假证据，把我们引到死胡同，最后还是靠你说的‘反常指标’才发现破绽。”

“是吗？”顾魏眼里亮了些，“怎么发现的？”

陈宇就着茶，把案子细细讲了一遍。从现场的假指纹，说到嫌疑人的反常举动，顾魏听得很认真，偶尔插一句：“这就像手术中突然升高的血压，看起来是并发症，其实是药物过敏的信号。”

“可不是嘛，”陈宇笑了，“后来强子还说，‘顾医生这招真管用’，让我下次再去请教你。”

顾魏也笑了，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个，递给他一半：“互相学习而已。”

聊到深夜，桂香似乎更浓了。陈宇起身告辞，顾魏送他到门口。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陈宇忽然停下，“下周末我们队里组织去郊外爬山，你有空吗？我妈说山上的柿子熟了，想摘点回来做柿饼。”

顾魏愣了一下，看了看他眼里的期待，点头：“有空。”

“那我周末来接你。”陈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好。”

走出楼道，陈宇回头看了一眼，顾魏还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转身往家走。秋夜的风里，桂香和书的墨香混在一起，在鼻尖萦绕。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和顾魏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顾魏发的：“路上小心，桂花落了，别踩脏了鞋。”

陈宇笑了笑，加快了脚步。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地上的银杏叶和桂花混在一起，像铺了层碎金。他知道，有些告别不是结束，有些约定才刚刚开始——就像这秋夜里的桂香，会一直飘到明年，飘到很多很多个，有彼此陪伴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