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日子像上了发条，陈宇跟着队里连轴转了半个月，等把手头的案子结完，抬头一看日历，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他揉着发酸的脖子给顾魏打电话，听筒里先传来一阵忙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背景里是护士站熟悉的呼叫铃声。

“刚下手术台。”顾魏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还是温的，“你那边忙完了？”

“嗯，队里放了年假。”陈宇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游走的巡逻车，“我妈让我问你，明天跨年夜来家里吃饺子不？她包了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

那边沉默了两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轻响：“我看看排班……明晚正好休。”顾魏的声音里漾开点笑意，“不过得晚点到，下午还有个术后查房。”

“不急，饺子能留着热。”陈宇笑了，“我妈说要等你来了才下锅，图个热闹。”

挂了电话，陈母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剁馅，案板“咚咚”响。“顾医生答应了？”她探出头问，眼里亮闪闪的。

“答应了，说晚点到。”陈宇走进厨房帮忙，“您这也太隆重了，包三盘够吃就行。”

“那哪行？”陈母白了他一眼，“顾医生一个人在这儿过年，咱们得让他吃好。对了，你去买瓶醋，要那种老陈醋，顾医生上次说蘸饺子香。”

陈宇笑着应了，揣着钱往楼下的小卖部走。年底的小区格外热闹，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灯，飘着炖肉和饺子的香味。小卖部的老板正贴春联，见了他笑着招呼：“小陈买醋啊？给顾医生准备的？”

陈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次陪顾魏来买过一次零食，老板竟记在了心上。“嗯，我妈包了饺子。”他接过醋瓶，指尖触到玻璃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

跨年夜的晚饭吃得比平时晚。陈母把饺子下了三锅，第一锅刚端上桌，门铃就响了。陈宇跑去开门，顾魏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纸袋，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的寒气。

“买了点水果。”他把纸袋递过来，目光往餐桌上扫了一眼，“好香，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快进来暖和暖和。”陈母拉着他往餐桌走，“刚出锅的饺子，趁热吃。”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电视里放着跨年晚会的歌舞，窗外偶尔有烟花炸开，映得玻璃亮晶晶的。陈母一个劲地给顾魏夹饺子，顾魏也不推辞，吃了满满一碗，额角渗出薄汗。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宇递过纸巾，又给他倒了杯热茶，“醋在那边，自己蘸。”

顾魏笑着点头，拿起醋瓶往碟子里倒了点。饺子蘸了醋，酸香混着肉香，更对胃口。他看着陈母和陈宇有说有笑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跨年夜的烟火气，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吃到一半，顾魏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脸色微微变了变：“……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对陈母和陈宇道：“有个病人术后突发心衰，我得回医院一趟。”

“这么晚还叫你？”陈母皱了皱眉，“饭都没吃完。”

“没事，病人要紧。”顾魏站起身，拿起外套，“阿姨，陈宇，对不起，我先走了。”

“我送你。”陈宇也跟着站起来，抓起钥匙，“外面冷，我开车送你。”

两人快步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陈宇发动车子，顾魏看着窗外掠过的烟花，忽然道：“其实……我本来买了烟花的，想跟你们一起放。”

陈宇愣了一下，转头看他。顾魏的眼里映着窗外的火光，有点不好意思：“怕你们觉得幼稚，就没拿出来。”

“不幼稚。”陈宇笑了，“等你忙完回来，我们再放。”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顾魏推开车门：“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你也小心。”陈宇看着他的背影走进住院部，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家时，陈母正收拾餐桌。“顾医生真是辛苦，大过年的还得上班。”她叹了口气，“你把那盘没动的饺子放冰箱，等他回来热给他吃。”

“知道了。”陈宇走到窗边，看着医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黑夜里的一座灯塔。他拿起手机，给顾魏发了条消息：“饺子留着了，忙完记得吃。”

很快，顾魏回复了一个“好”，后面还加了个星星的表情。

陈宇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窗外的烟花还在放，绚烂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知道，这个跨年夜或许不够圆满，但有些东西比烟花更长久——就像那盘留着的饺子，像医院窗口的灯火，会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一直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