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是被楼下持续不断的消毒声弄醒的。不是之前那种规律的沙沙声,而是带着股狠劲的、近乎发泄的摩擦声,像有人在用砂纸拼命打磨地砖。
他皱着眉摸出手机,屏幕显示才凌晨五点。窗外天刚蒙蒙亮,二楼的小客厅还浸在灰蓝色的晨光里,楼下的消毒水味却已经顺着楼梯缝隙钻了上来,浓得呛人。
“有病。”宋亚轩低声骂了句,翻身下床。他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客厅里的灯亮得刺眼,沈砚正跪在地板上,手里拿着硬毛刷和消毒水,正对着昨天他踩出的灰痕反复刷洗,地砖被擦得反光,连纹理都快要看不清。
那股近乎自虐的执着,让宋亚轩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
他故意加重脚步下楼,金属扶手被他用掌心狠狠擦过,留下一串清晰的印子。“大设计师,这才五点,搞装修呢?”
刘耀文的动作没停,背对着他冷冷开口:“我的区域,我想什么时候打扫就什么时候打扫。”
“你的区域?”宋亚轩嗤笑一声,走到客厅中央,故意在他刚擦干净的地方又踩了一脚,“这公寓我也付了钱,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区域?”
刘耀文猛地回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没睡好。他盯着宋亚轩鞋底的灰印,呼吸瞬间乱了:“你故意的?”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宋亚轩弯腰,指尖几乎要碰到地砖上的灰印,“怎么?这地板是纸糊的?碰一下就要刷掉一层皮?”
刘耀文突然站起身,手里的硬毛刷“啪”地扔在地上,消毒水洒了一地。他盯着宋亚轩,眼神里的厌恶像淬了毒的冰:“宋亚轩,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看着别人失控很开心?”
“开心?”宋亚轩挑眉,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缩到半米,“比起看你装模作样地消毒,确实开心点。刘耀文,你就这么怕别人碰你的东西?是不是连呼吸都怕吸进细菌?”
“关你屁事!”刘耀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到极限的烦躁,“我警告你,马上从这里滚么?”
宋亚轩也来了火气,“中介还没解决问题,这地方我凭什么不能待?”他伸手想去推刘耀文的肩膀,却在碰到对方衣服前被狠狠打开——刘耀文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力道,宋亚轩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别碰我!”刘耀文的声音发紧,后退时撞到身后的茶几,玻璃杯被震得晃了晃,“你就这么缺人碰?是不是谁都能随便乱摸?”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宋亚轩心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背的红痕更明显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刘耀文的话没说完,就被宋亚轩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宋亚轩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他拿着消毒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温热的触碰像电流窜过,刘耀文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惨白如纸。他想甩开,可宋亚轩握得极紧,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放开……放开我!”刘耀文的声音开始发颤,呼吸急促得像哮喘发作,额角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宋亚轩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心里却没半点快意,只有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和委屈。“说啊,你怎么不说了?”他的声音发沉,“你不是觉得我随便碰人吗?现在我碰你了,你能怎么样?”
“放开!”刘耀文猛地用力挣扎,两人拉扯间,他手里的消毒水瓶摔在地上,透明的液体溅了满地,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混乱中,宋亚轩被刘耀文用力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到楼梯扶手。而沈砚自己也没站稳,摔坐在地,消毒水浸透了他的家居服裤腿,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被宋亚轩碰过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厌恶。
他突然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腕,像是想把那片皮肤撕掉,动作又急又狠,很快就红了一片。
宋亚轩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耀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反锁了门。紧接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压抑的咳嗽声,以及……消毒水喷洒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密集得让人窒息。
宋亚轩站在原地,手背还在发烫,刚才碰到刘耀文手腕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和那剧烈的颤抖。他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又看了看满地的消毒水和摔在地上的毛刷,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这场针锋相对,早就变了味。
他默默转身走上楼梯,这一次,没再碰扶手,也没留下任何印子。回到二楼房间,他把自己摔在床上,手背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比手更疼。
刘耀文那句“是不是谁的手都能随便乱摸”,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小时候亲戚说他“黏人”“脏”的话语,和此刻刘耀文厌恶的眼神重叠在一起,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是随便碰人,他只是……太渴望一点正常的触碰,一点不带排斥的温度。可为什么每次伸出手,得到的都是更用力的推开?
楼下的卫生间门开了,刘耀文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明显的不稳。宋亚轩趴在门缝上往下看,只见他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正拿着消毒喷雾对着卫生间门口疯狂喷洒,连空气都要消毒一遍。
他的手腕红得刺眼,却还在被反复擦拭,动作偏执得像在进行某种赎罪仪式。
宋亚轩猛地关上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走到画架前,看着昨天画的胶带线,突然抓起画笔,蘸着黑色颜料狠狠抹了上去,把那道冰冷的界限涂得面目全非。
楼下,刘耀文终于停止了消毒。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客厅,和楼梯口那道空荡荡的影子,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手腕被宋亚轩碰过的地方还在发烫,不是疼,是一种让他浑身发毛的灼热感,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他拿出手机,中介的信息还没回。他点开通讯录,找到心理医生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会因为一次触碰就失控成这样。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林漾的触碰除了让他厌恶,还带来了一种更陌生的情绪——恐慌,不是对细菌的恐慌,而是对自己失控的恐慌。
他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着最底层的“隔离区”,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拿出昨天给宋亚轩准备的保鲜盒,狠狠扔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拿出全新的保鲜膜,开始把客厅里所有可能被碰到的东西都裹起来——沙发、茶几、书桌,甚至连地板都铺了一层透明薄膜,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
他要筑起更厚的墙,要把宋亚轩彻底隔绝在外。
当宋亚轩中午下楼找水喝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客厅里所有家具都被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闪着冰冷的塑料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保鲜膜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
宋亚轩坐在被保鲜膜包裹的书桌前,正在画设计图,连笔都用保鲜膜缠了三层。
宋亚轩看着这副荒诞的景象,心里最后一点火气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凉的麻木。
他没说话,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最底层的隔离区拿出自己昨天买的矿泉水,转身就走。经过客厅时,他的衣角不小心碰到了被保鲜膜裹着的沙发,刘耀文立刻抬头,眼神像雷达一样锁定那个接触点,手里的消毒喷雾已经准备好了。
宋亚轩脚步没停,径直上了楼。
关上门的瞬间,他听到楼下传来消毒喷雾的声音,细微,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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