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黑沉沉的。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弥漫着午休刚结束后的懒散,混着窗外潮热的空气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头顶的日光灯管亮得有些刺眼。
寇宁是被人用笔帽戳醒的。
他猛地从堆满练习册的臂弯里抬起脑袋,下巴颏还残留着校服袖口粗糙的压痕,“操,”他含糊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抬手抹嘴,迷迷瞪瞪地看向讲台方向,“老刘来了……?”
班主任老刘确实站在讲台后,但他身边,还立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赶紧醒醒都,两边的同学把窗户都开开,一股味。”
寇宁的目光被新来的人狠狠吸引。
来者很高,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额头,穿着崭新的同款蓝白校服。身形瘦削却不单薄,肩线利落。皮肤很白,鼻梁也很高。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瞳仁的颜色很浅,是一种铅灰色,看过来的时候,没什么温度,像冬天结冰的湖面,平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寇宁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抽痛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诡异,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手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颗玩意儿正咚咚咚地狂跳,节奏彻底乱了套。
“见鬼了……”他小声咕哝,手指揪紧了校服,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慌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
讲台上,老刘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教室里诡异的寂静:“咳咳,同学们,这位是今天转到我们班的司汀南同学,以后就是我们三班的一份子了。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敷衍。
林晓一边象征性地拍着手,一边飞快地侧过身,用气声跟寇宁咬耳朵:“我去!这哥们儿帅得有点邪门啊!这脸,这气质比你都……哎寇宁?寇宁?跟你说话呢!看傻啦?”
寇宁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太久。
讲台上,那个叫司汀南的转学生,目光似乎正若有若无地扫过他这边。视线接触的瞬间,寇宁后背的汗毛“噌”地竖了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他赶紧把头埋低,假装在桌肚里翻找根本不存在的作业本,心脏还在胸腔里不依不饶地擂鼓,嘴上还死掘:“嘁,装货,包没我帅的好吧”。
林晓的调侃在狂跳不止的心脏下像隔着一层水传来,嗡嗡的听不清。
“司汀南同学,”老刘指了下教室后排靠窗的一个空位,“你先坐那里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司汀南微微点点头,背着单肩包,转身走下讲台。
走过过道时,带着一股好闻的木香。
寇宁的位置在第四排中间,司汀南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他不可避免地要从寇宁身边经过。
寇宁把头埋得更低了,视线死死黏在桌面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扭曲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在靠近。
一步,两步。
那身影经过了他的课桌旁,寇宁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当脚步声渐渐远离,寇宁才轻微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刚垮下来,一股极淡的气味却钻进了他的鼻腔。
好熟悉。
那是一种……寇宁皱着鼻子,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联想。
像是尘封多年的旧书库,带着点纸张特有的干涩气息,还有木头抽屉深处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味道。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走向后排座位的背影,那人校服外套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外面,憋了一下午的大雨终于兜头浇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凶狠地砸在玻璃窗上。窗外的世界瞬间模糊下去,教室里的日光灯显得更加惨白晃眼。
司汀南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吸引,只是侧头看上一眼。随后便安静地将背包放进桌肚,拿出笔袋和一本全新的笔记本,摆放在干净的桌面上,他抬起头,目光平视前方讲台。或者说,视线穿透了讲台,落在了某个点上。
那铅灰色的眼睛在窗玻璃反射的惨白光线下,像两粒玻璃珠。
寇宁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胸腔里那股尖锐的抽痛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来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邪门……真他妈邪门。”他低头,对着那道三角函数的题目又骂了一句,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了几个黑点。
讲台上老刘已经开始讲解新课,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枯燥刺耳。
寇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视线落到课本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一次次瞟向教室最后那个靠窗的角落。
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狂暴,哗啦啦的雨声夹在老刘粗狂的声音中。
坐在角落里的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讲台,光线在他过于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老刘的声音在雨声中断断续续:“……所以说,这个辅助线的添加就很关键……寇宁!寇宁儿!发什么呆呢?你来回答一下!”
寇宁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噌”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全班的目光唰地聚焦过来。
他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老刘讲的东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张了张嘴:“呃……那个……这个……”他下意识地又想抓头发,窘迫得脸上有点发烧。
教室里叽里呱啦的起了点噪音。
“宁哥……过E做BD平行线……”
“呸,不是,是过D做AC平行线……”
“哎呦!你打我干嘛?”
“你别害他了。”
“……”
底下像一群苍蝇一样嗡嗡嗡的。
寇宁脑子里只听得到嗡嗡嗡,说的啥啊,大声点啊,一点都听不见。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最后一排清晰地传了过来:
“过点C作BD的平行线,交AD延长线于E。”
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寇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赶紧鹦鹉学舌:“啊!过点C作BD的平行线,交AD延长线于E!”
老刘没好气地瞪了全班人一眼,但也没再为难他:“哼!你们就护着他吧……嗯,思路是对的,坐下吧!认真听讲!”
寇宁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他忍不住,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司汀南依旧坐得笔直,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笔尖,在落到纸面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窗外的暴雨声渐渐弱了下去,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夕阳斜斜地打在司汀南握着笔的右手上。
那手背的皮肤在残阳的光晕下,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寇宁看着那束光,又看看司汀南被碎发遮住些许的侧脸。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心悸搅得他心里乱七八糟。
下课铃响了。
寇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冲着后排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刻意装出来的轻松:
“喂!谢了啊哥们儿!我叫寇宁,寇准的寇,安宁的宁!以后就是同学了!”
司汀南手里的铅笔,“啪”一声轻响,断了。
我靠,寇宁被吓了一跳。
心里默默给这个人竖了个大拇指。
牛逼!
对方缓缓抬起眼,视线描摹着寇宁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他说话时微微露出的虎牙尖上。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
残留的水珠顺着玻璃歪歪扭扭地往下滑落,拖出长长的水痕。
他薄薄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声音不高,依旧没什么温度:
“司汀南。三点水的汀,南北的南。”
私密马赛~上一本因为题材太敏感了所以暂时先不更了,不过我开新坑了୧ ☉□☉ 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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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