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肖战是在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的状态中醒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睁开眼，昨晚那些混乱、羞窘、最终归于安稳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微微发烫，但心底却是一片澄澈的暖意。

他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解锁，第一条映入眼帘的，就是和王一博的对话框。最后那几句互道晚安的话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枚温热的印章，盖在了这个全新的早晨。

没有新的消息。

但这并未让肖战感到失落或不安。相反，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平静，反而让他觉得更加踏实。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不再需要依靠频繁的、刻意的联系来确认彼此的存在，那种重新建立起来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比任何刻意的问候都更有力量。

他起身，拉开窗帘，让满室的阳光涌进来，深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重新洗涤过一般，充满了轻盈的活力。

上午的时间在阅读剧本和做一些简单的居家运动中平静度过。期间经纪人打来电话，确认下午采访的细节，顺口提了一句：“对了，王一博那边团队早上联系了，说之前合作拍的那组杂志封面，预售销量破纪录了，那边想问问我们这边方不方便配合转发一下官博的庆功微博？”

若是以前，肖战大概会下意识地犹豫，或者让经纪人以更官方的口吻去处理。但今天，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语气自然地回答：“好啊，没问题。你看着安排时间转发就行。”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行，那我这边就跟他们对一下文案。”

挂掉电话，肖战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心情愈发晴朗。他开始期待下午的采访，甚至对晚上那段“没什么事”的空白时间，也生出了一些模糊的、未曾言明的期待。

而另一边，上海的活动后台，王一博正在做妆发。他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忙碌，看似平静，但微微扬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不错的心情。助理在一旁低声跟他核对接下来的流程，他偶尔“嗯”一声，表示听到。

化妆间隙，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看了一眼，又关上。过了一会儿，又点开。如此反复了几次，连旁边的助理都察觉到了他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最终，他没有发任何消息，而是退出微信，点开了微博。他手指滑动着屏幕，似乎在随意浏览热搜榜，但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特别关注那一栏。

当看到肖战工作室转发了那组杂志的庆功微博，并配文“恭喜，合作愉快[太阳]”时，他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看着那条转发微博，以及下面粉丝们激动的评论，目光在那颗小小的太阳表情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几不可查地，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他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配合化妆师的动作，整个人的气场却比刚才更加松弛和柔和。

下午，肖战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他状态极佳，谈笑风生，应对自如，连采访记者都忍不住夸他“战战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容光焕发”。

采访结束后，在回程的车上，肖战刷了下手机，果然看到了王一博工作室也转发了那条庆功微博，配文是“感谢，期待下次。”后面跟了一个简单的握手表情。

一种微妙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默契感在心底荡漾开来。“下次”——这个词再次出现，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不确定的试探，而是仿佛有了更具体的分量。

他正看着手机出神，一条新消息提示音响起。

不是王一博。

是一个之前合作过的、关系不错的制片人姐姐，发来的一个综艺项目邀约PPT，想问问他的档期和意向。

肖战点开PPT，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项目概述。这是一个慢生活类的体验综艺，主打田园生活和友情治愈，拟邀的嘉宾名单还在保密阶段，但PPT里提到了一些关键词和概念。

看着看着，肖战的目光忽然顿住了。

在某一页关于“嘉宾化学反应期待”的描述里，赫然写着几个关键词：“默契老友”、“反差萌”、“磁场相合”、“能接住彼此梗的熟人”。

而后面附着的几个参考视频剪辑片段的小图里，有一张的缩略图，怎么看都像是……他和王一博多年前某个颁奖礼后台互动的画面？！

肖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仔细放大那张缩略图——虽然模糊，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们！那个制片人姐姐……难道是想同时邀请他和王一博？！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和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是没有过合体的综艺邀约，但之前都被双方团队以各种理由婉拒了。可是现在……在这个他们关系刚刚破冰，甚至开始微妙回暖的节骨眼上……

他会愿意吗？ 王一博那边……又会怎么想？

巨大的、混合着期待、紧张、惶恐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手指颤抖着，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那位制片人姐姐。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他退出PPT，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下意识地又点开了和王一博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那几句晚安上。

他盯着屏幕，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立刻发消息问他，想试探他的口风，但又害怕太过急切会吓跑对方，也害怕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将刚刚回暖的关系再次打入冰点。

这种进退两难的纠结，比之前单纯的思念和酸涩更加磨人。

就在他盯着手机屏幕天人交战之际，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王一博！

肖战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他他……他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难道他……他也收到邀请了？还是只是巧合？

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瞬间冒出了一层薄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才滑动接听了电话。

“喂？”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特有的嘈杂背景音，以及王一博那辨识度极高的、略带清冷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在哪？”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直接就是两个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自然。

“在……回家的车上。”肖战老实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你……活动结束了？”他试图让对话听起来正常。

“嗯，刚落地北京。”王一博的声音混着机场广播的模糊背景音，“这边有点吵。”

“哦……那你，路上小心。”肖战干巴巴地回应着，脑子里还在疯狂思考着综艺邀约的事，心跳快得厉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嘈杂的环境音。然后，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背景音似乎小了一些，像是他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

“看到那个转发了吗？”他问得没头没尾。

但肖战瞬间就懂了。他指的是杂志庆功微博的转发。

“嗯，看到了。”肖战低声应道，心跳依旧很快。

“嗯。”王一博也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却不像之前那样充斥着尴尬，反而有一种无形的、拉紧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肖战几乎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他感觉对方似乎也有话要说。

果然，几秒后，王一博再次开口，语气听起来依旧平淡，但语速似乎比平时稍微快了一点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刚才……李制片也联系我这边了。”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那个……慢综艺的本子。”

肖战的呼吸骤然一窒！果然！他也收到了！

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等待着对方的判决。

电话那头，王一博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极其自然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看着……还行。”

“你觉得呢？”

肖战的呼吸在王一博那句“你觉得呢？”问出口的瞬间，彻底屏住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噪音似乎也遥远了，世界只剩下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鼓膜，也撞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觉得呢？

他觉得……他觉得这简直像一场荒诞又诱人的美梦！就在他们关系刚刚解冻，一切尚且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时候，一个如此直白地将他们再次捆绑在一起的机会，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期待吗？当然是期待的。光是想到能有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长时间地、自然地待在一起，不用再刻意回避镜头和目光，就足以让他血液升温。

但害怕吗？也是真的害怕。害怕这来之不易的缓和只是假象，害怕在密集的镜头和关注下，那些未曾妥善解决的问题会再次暴露，害怕最终连这点小心翼翼的重新连接都保不住，反而将彼此推得更远。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疯狂交战，让他一时失语，只能听到电话那头王一博平稳却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呼吸声。

“我……”肖战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也刚收到没多久。”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先承认事实，不直接表露态度。

“嗯。”王一博在那边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陈述，“她大概觉得……我们现在‘关系’还行？”

他刻意在“关系”两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停顿，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肖战的心又被揪紧了。是啊，在外人看来，他们能一起拍杂志，能互相转发微博，或许就是“关系缓和”的信号，是适合一起上综艺赚眼球的热度保证。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多少暗流和未解的结。

“可能吧……”肖战含糊地应道，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你……你怎么想的？”他终于还是把问题抛了回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和依赖，想先听听对方的看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机场的广播声隐约传来，提示着某次航班登机。王一博似乎走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背景噪音减弱了许多。

“我看了下策划，”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清晰，也更冷静了几分，像是在分析工作，“模式还行，不像那些竞技类的那么累，主打放松和体验。”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录制时间也不长，就几期，当作休息调整也行。”

肖战静静地听着，心脏却因为他这句“当作休息调整也行”而微微加速。这听起来……不像是反对的意思？甚至有点……倾向于接受？

“但是……”王一博话锋一转，语气里染上一丝复杂的意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镜头前，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我们……”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语，“……得演好。”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肖战心上。

得演好。

是啊，他们不再是当年可以无所顾忌打闹的少年。他们是需要维持人设、需要考虑舆论、需要权衡利弊的成年人。即使私下关系有所缓和，一旦上了节目，就必须扮演好“默契老友”的角色，不能流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疏离，也不能表现出任何超出界限的亲密。

这是一种无形的枷锁，也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肖战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刚才那点雀跃的期待被现实的冷水浇熄了大半。他明白王一博的顾虑，这顾虑同样存在于他的心中。

“嗯，我知道。”肖战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疲惫，“确实……需要好好考虑。”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透过电波弥漫开来，横亘在两人之间。

就在肖战以为这次通话会以这种略显压抑和现实的氛围结束时，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里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更深沉的、褪去了所有分析伪装的东西。

“肖战。”他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

“嗯？”肖战下意识地应道，心弦再次绷紧。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王一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罕见的、直接的认真，“就你自己……想不想去？”

就你自己……想不想去？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如此赤裸，瞬间剥开了所有现实的、功利的、顾虑的外壳，直指最核心的情感诉求。

肖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渴望同时涌上鼻腔，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想不想去？ 他当然想！ 他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阳光下，想不用再刻意保持距离，想看看那些被冰封的默契是否真的还能苏醒，哪怕只是在镜头前“演”出来……他也想拥有那短暂的、正当的相处时光。

这种渴望如此强烈，强烈到压过了所有的害怕和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摒弃了所有犹豫和伪装，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轻声却坚定地回答：

“……想。”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久到肖战以为信号断了，或者对方改变了主意。

然后，他听到王一博似乎极轻地、如释重负般地吁了一口气。

接着，那个熟悉的、带着一点拽劲却又莫名让人安心声音传来，言简意赅地做出了决定：

“行。” “那就让团队去对接细节。”

就这么……定了？

肖战愣住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那些沉重的顾虑和现实的压力，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一个“行”字给扫开了？

“可是……”肖战下意识地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舆论风险，比如团队评估，比如万一……

“没有可是。”王一博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甚至有一丝久违的、属于他的那种霸道，“想就去。其他的，交给团队处理。”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些，添上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承诺：“综艺而已，没那么严重。就当……换个环境休息几天。”

“……”肖战握着手机，听着对方那强势又干脆的决定，心中百感交集。那些翻腾的焦虑和不安，奇异地被他这番话安抚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全感缓缓包裹住他。

是啊，综艺而已。或许，是他自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太沉重了。或许，真的可以像他说的那样，抛开那些包袱，只是去体验，去感受。

“好。”肖战终于不再犹豫，轻声应道，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听你的。”

电话那头的王一博似乎也轻笑了一下，很轻的气音，透过电流传来，挠得人心痒。

“嗯。”他应了一声，背景音里传来助理隐约的催促声，他似乎该走了。

“那我挂了。”王一博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简洁。

“好，”肖战顿了顿，补充道，“路上小心。”

“知道了。”

通话结束。

肖战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带着恍惚、惊喜、以及巨大不安的脸。

这就……定了？

他们要一起上综艺了？

不是隔着屏幕的试探，不是深夜的暧昧讯号，而是真真切切地，要在无数镜头前，长时间地相处了。

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紧随其后的，是对未知的惶恐和对“演好”那份压力的清晰认知。

他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掌心，感觉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这一次，不再是梦境，也不是隔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