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随安把脸埋在冰凉的啤酒杯壁上，指节因为攥紧杯柄泛出青白。江澈看着他面前空了的两个酒瓶，又把刚开的第三瓶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们老板到底折腾你多少回了？”

“昨天让我改方案到凌晨三点，今天早上说风格不对要重做，”时随安的声音闷在杯子里，带着水汽的委屈，“我辩解了一句，他就把文件摔我桌上，说‘做不了就滚’。”啤酒沫沾在他下唇，他没察觉，只是盯着桌面的木纹发呆，“我真的滚了，江澈，我连工位上的多肉都没敢拿。”

最近公司的事情实在压的时随安喘不过气，但他真的好累好累，他好想季怀。

江澈叹了口气，伸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那种公司不待也罢，回头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时随安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忽然抬头问：“你和季怀是大学同学吧？你们学的同一个专业？”

“对，我们都是计算机专业的，那会儿还住一个宿舍呢。”江澈想起往事，嘴角弯了弯，又很快压下去——他看出来时随安对季怀的心思不一般。

“那你们那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啊？”时随安的声音放得很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沿，眼神飘向窗外的霓虹灯，不敢看江澈的眼睛。

江澈愣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有过一个，大二的时候，后来那个女的把他甩了，说他太直男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没什么。”时随安慌忙低下头，拿起啤酒杯猛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口突然涌上来的酸意。原来季怀也曾那样认真地喜欢过别人，原来自己对他的这点心思，或许根本不算什么。还有，他才不是直男，那个女生真不懂得珍惜。

接下来的时间，时随安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酒，脸颊慢慢染上绯红，眼神也变得迷离。江澈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想送他回去，却被他摆摆手拒绝：“我、我自己能走，季怀给了我他家钥匙，我去店里待着就行。”

“？？？你怎么有他家店的钥匙？”江澈一脸震惊。

时随安似乎没有听到，撑着桌子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稳稳地拿好手机和钥匙，跟江澈说了声“再见”，就一步步朝着季怀的咖啡店走去。深夜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得很慢，偶尔晃一下，却没像其他人喝醉那样吵吵嚷嚷，只想找个熟悉的地方躲起来。

推开咖啡店的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时随安松了口气。他没开主灯，只借着柜台后应急灯的微光，走到角落的沙发旁，脱掉鞋子蜷了进去。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却不管不顾，把脸埋进柔软的沙发靠垫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还在为白天的事委屈。

第二天清晨，季怀提着行李箱回到咖啡店，刚推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时随安的脸上，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季怀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安？醒醒。”

时随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季怀的脸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出现幻觉了吗？眼神呆滞了几秒才嘟囔：“季怀？你回来了……”他想坐起来，却因为宿醉脑袋一阵发晕，又跌回沙发上。

季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眉头蹙了起来：“你昨晚喝了多少酒？怎么睡在这里？”

时随安揉了揉太阳穴，慢慢想起昨天的事，眼眶忽然就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委屈：“有点累，我跟江澈去喝酒……喝多了就来这儿了，没弄脏你的沙发吧？”

季怀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放得温柔：“没弄脏，别怕。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时随安抿了抿唇，把昨天老板怎么刁难他、怎么让他滚蛋的事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我真的很努力做方案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满意……”说了很多，但唯独没有说自己辞职了的事情。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却低下了头。季怀看着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轻轻握住时随安的手，皱着眉：“你现在还没酒醒，你先在这里好好睡一会。”

“嗯嗯”说完话时随安倒在沙发上就睡了。

午后的时随安是被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唤醒的，他揉着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坐起身，才发现季怀正站在吧台后，低头专注地整理着一袋出差时带回的咖啡豆。

深棕色的豆子在透明玻璃罐里滚动，季怀指尖沾了点咖啡粉，抬头时恰好对上时随安的目光，嘴角弯了弯：“醒了？头还疼吗？”

他说着，转身从旁边的保温壶里倒了杯蜂蜜水，快步走到沙发旁递过去：“温的，喝了能缓解下宿醉。”

时随安连忙伸手接过，温热的杯壁贴着掌心，让他瞬间有些发烫，似乎还闻到了刚刚季怀指尖上的咖啡粉，他低头抿了口，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残留的酒气，却没敢抬头看季怀的眼睛，只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季怀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语气自然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时随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的时候……不是梦？他早就回来了？我的面子…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想起早上醉酒后说的那些话、还有季怀最后那句温柔的回应，此刻全都涌进脑海，让他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蜂蜜水，“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季怀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他是不是还在为工作的事担心，或是对昨天的话有别的想法，可时随安已经转身往门口走，脚步仓促得像是在逃跑。

直到他手忙脚乱地拉开店门，准备关上门的瞬间，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门楣上挂着的风铃——那是一串银色的小铃铛，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是上次他跟季怀一起做的，他在上班时还是不是在想“风有期，花不误”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试过搜索，也只有表面的意思……时随安表示看不懂。

只是这一次，他没敢多停留，飞快地合上了门，只留下风铃在门后，随着关门的气流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叹息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