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六年,春,吉日,皇后寝宫。
寝宫内香气馥郁,红烛高燃。南歌端坐在镜前,身上那件玄底金凤的皇后礼服已然穿戴整齐,华贵庄重,衬得他原本清俊的眉目更多了几分威仪。
林韵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支九翚四凤冠戴在他发髻上,金丝累叠的凤鸟展翅欲飞,珠翠流苏轻轻摇曳。她仔细调整着角度,眼中满是感慨:“主子……不,皇后殿下,您今日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小清在一旁捧着梳妆用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眶都有些发红:“嗯嗯!比画上的神仙还好看!陛下见了肯定……”
“肯定什么?”南歌从镜中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笑意,“好好干活,少贫嘴。”
虽是训斥,语气却温和。他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盛装打扮的自己,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从边关浴血的将军,到被迫替嫁的新娘,再到如今名正言顺的皇后……
这条路,走得太过曲折。
被绑上婚车上那日,他就准备好赴死了。
可老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让他在屈辱和谩骂中苟活着。可偏偏是当初最恨的人,将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一点点拭去他满身的狼狈与尖刺,将那场始于阴谋与羞辱的错位,固执地扭转向一个谁都未曾预料的方向。
镜中的影像似乎模糊了一瞬,又立刻清晰。南歌微微吸了口气,将那点不合时宜的酸涩压回心底。
一旁的小清激动得直抹眼泪,手里紧紧攥着个红封,嘴里念叨着:“吉时到了到了!陛下肯定等急了!”她说着,将一旁托盘里那方绣着龙凤呈祥、金线璀璨的华丽红盖头捧了过来,语气带着无比的郑重:“主子,该盖上了。”
南歌看着那方鲜红的盖头,微微一怔。
他伸手,指尖拂过那细腻的绸缎和精致的刺绣,触手一片温凉。
上一次,这盖头将他与一个陌生又充满恨意的世界隔绝开来,而这一次……
林韵见状,轻声道:“主子,这次不一样了。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司制监赶制的,用的是江南进贡的上好云锦,金线也是……”她顿了顿,声音更柔,“陛下说,上次仓促,委屈您了。这次,要给您最好的,所有的礼数,都要堂堂正正,一样不缺。”
南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抬眼看向镜中,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里,此刻漾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慨,有温暖,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柔和。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好。”
小清立刻破涕为笑,和林韵一起,极其小心地将那方华丽的盖头,轻轻罩在了南歌的头上。瞬间,眼前的世界被一片喜庆的红色笼罩,视线变得朦胧,只能透过细腻的绸缎隐约看到外界的光影和人形。
南歌倒是嫌麻烦,稍稍掀开一些,挡不住视线才走了出去。林韵和小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盖头盖了和没盖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顾不上那么多,跟着自家主子跑出去了,南歌早就翻身上了马,一手扶着盖头一手拉着缰绳,准备策马走人。
司礼监掌印的太监在一旁急忙拦着,一边喊道:“殿下!殿下!您还是坐轿子去!这于礼不合啊!盖头得等陛下亲手......”
南歌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鲜红盖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底下带笑的唇角:“怎么?我与陛下拜过天地饮过合卺,如今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盖头……掀不掀倒也无所谓了……”
那太监闻言就要跪下了,可南歌已经扬长而去。南歌一抬头,就对上了站在门外等候的人的视线。
萧北歌不知何时已站在宫门处,闻言轻笑:“准了。”他抬手抛去一枚赤玉令牌,“开朱雀门,容皇后策马入宫。”
百官哗然中,南歌朗笑一声接住令牌。盖头彻底滑落至颈后,他竟也不管,策马绕回又将令牌往司礼太监怀里一扔:“听见了?开路!”
说罢一夹马腹,赤色骏马如箭离弦,踏着满地红绸疾驰而去。林韵与小清慌忙提起裙摆追赶,徒留司礼太监捧着令牌欲哭无泪。
一个亲迎一个骑马,两个都不把礼数放眼里。
马蹄声惊起栖鸟,南歌在风中回头望去,见萧北歌正负手立在宫檐下,眼底的笑意浮动。他忽然勒马调转方向,在百官惊呼声中策马冲回宫门,俯身揽住萧北歌的腰将人带上马背。
“盖头既掀了,”南歌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萧北歌耳中,“不如陛下亲自看着臣闯这最后一道宫门?”
萧北歌的冕旒珠串撞在南歌胸前琅琊作响,他反手抓住南歌持缰的手朗声道:“闯!”
南歌朗声大笑,畅快淋漓,他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依旧稳稳揽在萧北歌腰间,猛地一夹马腹。
“驾!”
赤色骏马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发力,朝着那扇朱雀门疾驰而去。
剧烈的风迎面扑来。
萧北歌的冕旒被风吹得疯狂舞动,珠玉串串撞击,发出急促清脆的琅琊声响,与他沉稳的心跳和身后人胸膛传来的震动混在一起。他并未惊慌,反而顺应着南歌的力道,微微后靠,将自己完全交付于这个怀抱,甚至反客为主地扣紧了南歌握着缰绳的手,仿佛两人不是在惊世骇俗地闯宫门,而是在共同驾驭着同一匹战马,冲向熟悉的战场。
“天哪!!”
“陛下!皇后殿下!使不得啊!!”
司礼监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捧着那枚赤玉令牌追在后面,几乎要晕厥过去。文武百官更是目瞪口呆,有的下意识想拦,却又谁敢真的上前阻拦帝后共乘一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炫目的红色身影,如同旋风般卷过铺满红绸的御道。
林韵和小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自家主子如此狂放的举动,又是担心又是激动,脸蛋都涨红了。
两侧肃立的禁军们也傻眼了,但看到马背上分明是陛下和皇后,且陛下并无任何不悦或挣扎的迹象,反而……似乎还在笑?
马蹄声如惊雷,踏碎了一切繁文缛节,踏碎了所有固有的认知。
南歌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和全然信任的依托,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一股从未有过的酣畅与自由席卷全身,什么规矩礼制,什么皇后威仪,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抱紧了!”南歌在风中低喝一声,速度丝毫不减,直冲那洞开的朱雀门门洞。
光影急速变幻,从明亮的广场骤然进入门洞短暂的昏暗,又瞬间冲入门后更加广阔的奉天广场。
早已在此等候的第二批文武官员和各国使节,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集体失声。
只见一匹神骏的红马驮着相拥的帝后,如同天降神祇般闯入视野,马蹄踏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巨响,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红盖头早已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南歌束发的冠冕或许有些歪斜,几缕墨发被风吹拂在脸颊旁,但他眸光璀璨,笑容张扬,那身皇后礼服非但未减其英气,反而在疾驰中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瑰丽。
而他怀中的萧北歌,冕服庄重,面容却不再是平日的冰封冷肃,唇角上扬,那是一种近乎纵容惊世骇俗之举的快意。
“吾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激动地高呼出声,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滚雷般在奉天广场上炸开,一浪高过一浪。
“吾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歌勒住马缰,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在原地踏了几步,终于停下。
他环视四周沸腾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激动兴奋的脸庞,最终低下头,与怀中的萧北歌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北歌率先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朝马上的南歌伸出手。
南歌挑眉,将手放入他掌心,借力跃下,稳稳落在他身侧。
两人再次并肩而立,手握着手,面向万千臣民。
司礼太监终于连滚爬爬地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却也不敢再多言半句规矩,只得颤声高唱,声音都劈了叉:
“帝——后——入——殿——!行——大——婚——之——礼——!”
奉天殿内红烛高燃,沉香缭绕。当南歌与萧北歌携手踏入时,满殿珠翠华服的重臣命妇皆屏息垂首,方才朱雀门前那场惊世骇俗的策马同游早已传遍宫闱。
“跪——!拜——天——地——!”
司礼太监的声音带着未褪的颤抖。二人并肩而跪,南歌的婚袍下摆与萧北歌的龙纹礼衣在金砖上铺陈相交,如血融于墨。
“起——!”
南歌刚站起身,忽觉指尖被萧北歌轻轻一勾。他侧目望去,见他冕旒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皇后若还是像上次那般乘人之危……”
话音未落,南歌已反手扣住他五指,当着百官面将人拉近半寸:“那陛下罚臣今夜喝多些?看看谁先醉……”
满殿倒抽冷气声中,司礼太监硬着头皮继续唱礼:“夫——妻——对——拜——!”
二人相对而立,南歌忽然上前一步。百官只见皇后伸手扶住皇帝后腰,自己却只微微颔首,南歌压低的笑语:“臣俯首数年,换陛下今夜低一次头……”
萧北歌轻笑一声,竟真应声俯身,双额相抵的刹那,南歌突然揽住他的腰将人打横抱起,织金婚袍逶迤坠地,满殿惊呼中南歌朗声大笑:“余礼免了……春宵苦短,臣带陛下洞房去!”
“南时意!”萧北歌的呵斥裹着笑意,手臂却环住他脖颈。百官呆若木鸡地看着皇后抱着皇帝大步流星走向寝殿,龙凤花烛的火苗被带起的风刮得疯狂摇曳。
寝殿门被南歌一脚踹开。合门的瞬间他将萧北歌压在门板上,咬开龙袍最上方的珍珠扣:“安年可知我方才闯宫门时在想什么?”温热的唇碾过喉结,感觉到掌下身躯微微战栗,另一只手扯开自己衣领,“想几年前,每次看到你坐在龙椅上……”
萧北歌忽然翻身将他反压在地毯上。冕旒坠落,墨发披散下来扫过南歌脸颊:“想弑君?”
“想当年该这样……”南歌猛地发力再度反转局势,齿尖叼住他耳垂低喘,“把陛下从龙椅上抱下来……”
萧北歌低笑几声,拉着人就吻了上去。这个吻急切而深沉,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夙愿得偿的狂热,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吮出来,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南歌闷哼一声,几乎是立刻给予了回应。他反客为主,手掌用力扣住萧北歌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齿列被撬开,舌尖纠缠厮磨,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瞬间席卷了萧北歌所有的感官。
空气变得滚烫而稀薄。
许久,直到两人肺里的空气都快耗尽,才喘息着稍稍分开。额角相抵,呼吸交错,皆有些气息不稳。萧北歌的唇瓣被厮磨得嫣红水润,眼底染着情动的薄雾,却依旧亮得惊人,直直望进南歌深邃的眼底。
“抱下来了……”萧北歌嗓音低哑,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指尖划过南歌婚服上繁复的龙纹,“然后呢?我的将军……想做什么?”
“自然是……”南歌喘着气,将人从地上拉起,压到了床上,“干些安年想干的事……”
南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人牢牢困在身下。锦被深陷,大红的婚服与玄金的后服交织铺陈,如同燃烧的火焰包裹着沉静的夜空。
萧北歌并未挣扎,只是仰望着他,眼底那片薄雾之后,是全然交付的信任和一丝被挑起的挑衅。他抬手,指尖描摹过南歌紧绷的下颌线,低笑:“……准奏。”
南歌眼神骤然暗沉,俯身再次攫取了他的唇。这个吻彻底卸下所有束缚的掠夺与占有,他熟练地解开萧北歌婚服繁复的盘扣,微凉的指尖探入衣襟,抚上那细腻而温热的肌肤。
萧北歌轻轻颤栗了一下,他主动仰起头,迎合着这个近乎凶猛的吻,手指插入南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间,将那顶九翚四凤冠碰得微微歪斜,珠翠流苏凌乱地晃动着。
“冠……”萧北歌在换气的间隙含糊地提醒,气息早已不稳。
南歌动作一顿,抬手,略显粗暴地将那顶沉重的凤冠取下,随手掷于床榻一角,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墨色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几缕拂过萧北歌的脸侧,带着微痒的触感。
束缚既去,南歌再无顾忌。他的吻沿着萧北歌的唇角下滑,掠过滚动的喉结,在那被自己齿尖留下印记的地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感受到身下之人瞬间绷紧的腰腹和压抑的闷哼。
“南时意……”萧北歌的声音已然染上情动的沙哑,他的手指用力攥紧了南歌背后的衣料,“你……适可而止……明日还有早朝……”
这话语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是催化剂。
南歌低笑,热气喷洒在萧北歌敏感的颈侧:“陛下今日……封臣为后。”他的手掌沿着柔韧的腰线滑下,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灵活地挑开一层层衣物的阻碍,“不就是允了臣……这般得寸进尺么?大不了……我明日陪你罢朝……”
萧北歌还想说什么,所有的话语却被南歌随之而来的动作撞得支离破碎。他闭上眼,将所有声音压抑在喉间,只余下紊乱的呼吸和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烛火摇曳,将床帐内交织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放大,晃动,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冷冽气息交融的味道,还有逐渐升腾的暖热湿意。
南歌的动作带着他特有不容抗拒的力量,却又在每一次可能带来不适的触碰前,奇异地转化为一种近乎磨人的温柔。他熟知身下这具身体的每一处敏感,每一次战栗,如同熟知自己掌中的剑纹。
萧北歌的意识在浪潮般的冲击下渐渐模糊,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攀附着身上的人。汗水浸湿了额发,眼角洇出生理性的湿意。在那颠簸的视野里,他只看得见南歌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灼人的火焰,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失神沦陷的模样。
“安年……”南歌喘息着,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看着我。”
萧北歌艰难地聚焦视线,望进那一片汹涌的深潭。
南歌俯下身,极轻地吻去他眼角的湿痕,动作带着一种与此刻激烈情事截然相反的珍重。
“你是我的……”南歌的声音沙哑,“彻彻底底……”
萧北歌大脑迟钝了片刻,只是张了张嘴,南歌轻笑了一声,又再度吻了上去。
迷迷糊糊间,就在萧北歌要陷入昏迷时,在耳边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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