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片场的氛围有些不同。肖战一到就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总是气场强大、仿佛不知疲倦的王一博，状态明显不对。

他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往常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睛此刻似乎也有些失焦，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强打起来的精神。即使化了特效妆，也掩盖不住那份病气。拍摄间隙，他甚至会下意识地拢紧身上那件破旧的戏服外袍，微微蜷缩一下，像是在抵御并不存在的寒冷。

肖战看着，眉头不自觉地就蹙了起来，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一场戏拍完，导演刚喊“咔”，工作人员围上去整理。肖战看到王一博走到休息区，接过助理岩岩递来的热水杯，手指似乎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王老师，”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

王一博抬起头，因为生病，他那惯常的冷峻似乎也融化了几分，眼神看起来甚至有点难得的……脆弱？他看了肖战一眼，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嗯。没事。房间暖气坏了，昨晚冻着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几分，带着浓重的鼻音。

肖战一听，心里那点担忧立刻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焦急。西北夜里零下的温度，暖气坏了？这怎么受得了！

“暖气坏了？那怎么行！有没有找剧组或者酒店的人来修？”他连忙追问。

一旁的助理岩岩苦着脸接口道：“找了，萧老师。但这地方偏，维修师傅过来一趟得协调时间，说是最快也得明后天才能派人来修。”

明后天？那意味着王一博至少还要再挨一晚上冻？

肖战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看着王一博苍白的脸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恻隐之心大起。这人平时看起来那么强大，好像无所不能，原来也会生病，也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显得……有点可怜。

一个念头几乎是瞬间就冒了出来：要不要请他到我房间？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他的房间暖气是好的，很暖和。而且因为是主要配角，剧组给他安排的也是单人间，虽然不大，但足够安静舒适。

可是……

邀请顶流去自己房间？这会不会太唐突了？万一被拍到或者被人看到，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到可以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地步吧？虽然最近是缓和了不少……

肖战心里天人交战，脸上也露出一丝挣扎和犹豫。

王一博捧着热水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水汽朦胧的眼睛，似乎将他所有的纠结都看在了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低头喝了一口热水，微微咳嗽了两声。

这几声咳嗽像是直接敲在了肖战的心上。

去他的顾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生病不管吧？这只是同事之间的正常关心！对，就是这样！

肖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坦荡：

“王老师……那个……既然维修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要不……您今晚先到我房间将就一下？我那是单间，暖气是好的。”他说完，立刻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您别误会！我就是怕您病情加重耽误拍摄……我没有别的意思！”

话音落下，他紧张地看着王一博，心脏砰砰直跳，生怕对方觉得他冒犯或者别有用心。

王一博握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紧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肖战那副明明紧张得要命却强装镇定的样子，以及那对又悄悄染上绯红的耳朵，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钟，就在肖战快要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准备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听到王一博用那沙哑的嗓音，轻轻地、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好。”

今日份的戏份终于结束，肖战卸完妆换好衣服，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眼神时不时瞟向王一博的方向。

看到他还在和导演低声交流着什么，脸色似乎比白天好了一点点，但依旧透着疲惫和苍白。

肖战深吸一口气，决定等等他。理由很充分：同事生病了，一起回酒店顺便关心一下，很正常。

没过多久，王一博结束了谈话，朝着酒店方向走来。看到肖战还等在那里，他脚步微顿，似乎有些意外。

“在等我？”他走近，声音依旧沙哑，但比片场时稍微有了点力气。

“嗯，”肖战点点头，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一起回去吧。王老师，您感觉怎么样？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王一博和他并肩走着，夜里的冷风让他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比早上好些了。”

“那就好……”肖战稍稍放心，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两人沉默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因为这份沉默而显得不那么疏远。

酒店离片场确实不远，很快就到了。

站在肖战的房门口，肖战拿出房卡的手竟然有点抖。他深吸一口气，刷开了房门。

“王老师，请进。”他侧身让开。

王一博走了进去，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的单人间。干净整洁，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肖战身上的清爽气息。

肖战跟在他身后进来，关上门，顿时觉得空间变得有些逼仄。局促不安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个……王老师，您、您先去洗漱吧，早点休息。”肖战有些结巴地安排着，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热水应该很足。”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拿着岩岩提前送过来的简单洗漱包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肖战站在房间里，听着那水声，感觉更加不自在了。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空间，唯一的一张床显得格外醒目。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从柜子里抱出备用的被子和枕头，开始手脚麻利地在沙发上铺起来。沙发不大，他躺上去估计腿都得蜷着，但凑合一晚肯定没问题。

王一博洗漱得很快，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走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洗去特效妆后，脸色更显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也柔和了些许。

他一出来，就看到肖战正撅着屁股，努力地把被子往那张显然容不下他身量的沙发上塞。

王一博的脚步顿在原地，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做什么？”

肖战闻声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被子：“啊？没、没做什么……王老师您洗好了？那快休息吧！我今晚睡沙发就行！”

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一博的目光在那张狭窄的沙发和肖战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没有让主人睡沙发的道理。”

“没关系的！我个子小，沙发够睡了！”肖战连忙摆手，“您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床比较舒服！”

王一博没接话，只是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那张足够容纳两人、但显然也不是特别宽敞的双人床，然后转头看向肖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床够大。”

肖战：“！！！”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不……不用了王老师！这、这怎么行！我睡相不好！会打扰到您休息的！而且、而且……”

他“而且”了半天，也没而且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我怕我控制不住心跳过速而死”吧？

王一博看着他慌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样子，那双因为生病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不再给肖战拒绝的机会，直接拿起自己那边的枕头，放到了床的其中一侧，然后淡淡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都是男人，怕什么。”

说完，他便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率先躺了下去，背对着肖战的方向，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个看似冷漠却终结了所有争论的背影。

肖战僵在原地，看着床上那个隆起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铺了一半的沙发，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都是男人……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

他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看了一眼王一博似乎已经睡着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房间里温暖的暖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极其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床的另一边。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尽可能地缩在床沿，掀开被子的一角，僵硬地躺了下去，中间恨不得能再塞下两个人。

关掉灯，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肖战那如擂鼓般、怎么也无法平息的心跳声，在寂静温暖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