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随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头还有些沉，却没了昨夜的灼痛感。他侧头看向床边，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杯底压着张便签——“醒了先喝水，我去咖啡店处理点事，有事随时打电话。”字迹清隽，是季怀的手笔。指腹蹭过纸页上的字迹，昨夜对方抱着他时的栀子香仿佛还绕在鼻尖，可没等他多回味，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刺得他眼疼。

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像裹了冰碴子：“你赶紧回家！张阿姨女儿都到茶馆了，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别想躲！”

时随安攥紧了手机，指甲陷进掌心：“知道了。”挂了电话，他盯着满地还没收拾的吉他碎片，弯腰捡了块细小的琴木，指尖被边缘扎得发疼也没察觉——满脑子都是季怀昨夜说“别怕”的语气，还有那把吉他修好会是什么样子，完全没心思去想，接下来要见的人长什么样、会说什么。

赶到茶馆时，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两个人。妈妈朝他使劲挥手，对面女人抬了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时随安在空位上坐下，屁股刚碰到椅子，妈妈就把一杯热 tea 推到他面前：“快跟小周说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他“嗯”了一声，眼神却飘向窗外——街对面有家乐器行，玻璃门里挂着把和他原来很像的吉他，不知道季怀现在在咖啡店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

“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平时经常加班。”姓周的女人终于收起手机，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听阿姨说，你之前还弹吉他？搞这些爱好没什么用，不如多考几个证实在。”

时随安没接话，手指在茶杯壁上无意识地划着圈，脑子里全是吉他弦断裂的声音。妈妈见状，赶紧打圆场：“小孩子瞎玩的！随安你快说啊，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规划……”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就想好好工作，把……把之前的东西修好。”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的是那把吉他，而不是对方想听的“职业规划”。

姓周的女人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再说话。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妈妈一直在絮絮叨叨说他家的条件多好、工作多稳定，时随安偶尔“嗯”“哦”两声，眼神却总往门口飘——手机放在口袋里，他想拿出来看看季怀有没有发消息，又怕妈妈说他没礼貌。

直到女人看了看手机，站起身：“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妈妈赶紧拉着他的胳膊：“不再聊会儿？”对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刚走，妈妈就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怎么回事？全程心不在焉的！人家小周多好的条件，你就不能上点心？”

时随安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衣角，还是没把心思从吉他和季怀身上拉回来：“妈，我不想相亲……”

“不想也得想！”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都多大了？再不结婚，别人该怎么说我们家？”他没再反驳，只是盯着茶杯里飘着的茶叶——满脑子都是快点结束、快点回家，看看季怀有没有来过，吉他有没有消息。

另一边，季怀并没有去咖啡店。他抱着时随安那把断裂的吉他，跑遍了市区里所有的乐器维修店。最后一家店的老板接过吉他，反复检查后摇了摇头：“琴身裂得太深，就算修好，音色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弹起来会发闷。”

季怀沉默了几秒，指尖抚过琴身上时随安贴的小贴纸——那是他之前去音乐节时买的，边角都磨卷了：“修吧，哪怕不能弹，留着做收藏也好。”老板点点头，开始准备工具。季怀又转身去了隔壁的乐器行，按照记忆里时随安吉他的型号和款式，挑了一把新的，连琴弦的牌子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甚至还多买了一套备用弦——他记得时随安说过，弦用久了会松。

等他抱着修好的旧吉他和新吉他回到时随安的出租屋时，屋里空无一人。他把旧吉他小心地靠在墙角，琴身上的裂缝被补得很平整，还上了层清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新吉他放在沙发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原木色的琴身。他又去厨房煮了粥，盛在保温碗里，才匆匆赶往咖啡店——毕竟还得留个“去工作”的样子，免得时随安起疑。

傍晚，时随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相亲时的敷衍、妈妈的指责像块石头压在胸口，连抬手开门的力气都没有。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墙角立着那把熟悉的吉他，琴身上的裂缝被细致地修补好，阳光落在上面，清漆泛着淡淡的光；沙发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吉他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和他原来那把几乎一样的琴身。厨房飘来淡淡的粥香，保温碗就放在茶几上，旁边还压着张便签：“粥温过，凉了可以再热。”

他走过去，轻轻拉开新吉他的拉链，指尖碰上新琴弦的瞬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这把琴的手感、颜色，和他原来那把一模一样，季怀连他喜欢的哑光琴身都记得。

他才想起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和半袋面粉，赶紧翻出来烤饼干——虽然平时很少做饭，边缘烤得有点焦，但香味飘满了屋子。

装好饼干，他抱着盒子往咖啡店跑，赶到时，店里刚要打烊。季怀正在收拾吧台，看见他进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家了吗？”

时随安把饼干盒递过去，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鼻音：“我……我给你带了点饼干。昨天晚上谢谢你，还有今天……相亲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吉他的事，没好好跟人聊，妈妈又说我了……对不起，总给你添麻烦。”

叫他没说话，又看向季怀，有些慌乱：“我…我昨晚乱说话了，对…对不起”

“你又道歉，怎么老是道歉？不是你的错笨蛋。”

时随安愣住了：“…那…那谢谢，那过几天，我给你弹一首歌好不好！”

“好啊”

时随安，只是悄悄往季怀身边靠了靠。

季怀放下手里的抹布，接过盒子打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嘴角弯了起来：“很好吃，比店里卖的还香。”他伸手揉了揉时随安的头发，指腹蹭过他发红的耳垂：“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想吉他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说明你没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看着季怀：“今晚…能一起回家吗？”

“可以是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什么？”时随安歪着头有些疑惑。

“昨晚为什么出事了不打给我？嗯？为什么先打给江澈？我就在你家楼下！你有事我可以很快就到，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看着我，随安。”

听着季怀提高的音量，时随安不禁有些慌张，怕他不要他，怕他不理他，但是……好像自己在他眼里也只是朋友吧…鼓起勇气的看着他的眼睛，但不要两秒再次移开：“我……我怕麻烦你…你上咖啡店肯定会很累的，而且…”

还没说完就被季怀打断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嗯？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给我知道吗？我永远都在…你不要觉得麻烦我，这样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知道吗？”

低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真的…”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吗？你只能用行动来证明，不需要对不起我。”

时随安愣愣的看着季怀…呆呆的答应了。

突然觉得，哪怕妈妈还会催相亲、还会说他不务正业，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有人记得他的喜欢，还会帮他把碎掉的梦想，一点点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