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结束纽约的考察会议时，窗外刚泛起鱼肚白。他习惯性点开通讯录，指尖在“时随安”的名字上顿了两秒，终究还是拨了视频通话。

这是他出国的第五天，每次打过去，时随安要么说在忙，要么干脆不接，只事后发句“刚看到，你早点休息”的消息。

等待音响到第四声，屏幕终于亮了。时随安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出租屋那盏昏黄的台灯，他穿着洗得发皱的灰色卫衣，下巴上冒出点青色胡茬，看见季怀就先扯出个笑：“你怎么醒这么早？纽约现在不是凌晨吗？”

“刚结束会。”季怀靠在酒店的沙发上，目光扫过他眼底的青黑，“这几天怎么总不接电话？”

时随安的眼神慌了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声音低了些：“没什么，就是最近兼职忙，便利店晚上要值班，怕吵到你。”他说着还刻意挺了挺背，像是想掩饰什么，可季怀还是注意到，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似乎在忍着什么。

“便利店值班到几点？”季怀追问。

“就到十一点，不晚。”时随安避开他的目光，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你那边考察还顺利吗？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他刻意转移话题，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轻快，却没发现自己握杯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刚才挂了季怀电话，他才刚从便利店下班，胃里的绞痛还没缓过来，那杯温水下肚，只觉得更胀得慌。

季怀盯着他不自然的动作，心里犯嘀咕，却没再多问，只捡着考察时的趣事说。聊了没十分钟，时随安突然说：“江澈找我有点事，先不聊了”不等季怀回应，他就匆匆挂了视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季怀瞥见他捂着肚子，身子轻轻蜷了一下。

夜里十一点，季怀处理完文件，想着时随安应该下班了，又拨了通电话。这次接得很快，只是时随安的声音透着股虚浮的沙哑，背景里还有隐约的喧闹声。

“你在哪？”季怀皱眉。

“没、没在哪，就是……江澈约我出来坐坐。”时随安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点酒气，“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别担心。”

季怀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澈的声音：“随安，怎么还躲着打电话？再喝一杯啊！”

时随安慌忙应了声“马上来”，对着电话压低声音：“我先挂了，回头跟你说。”

电话挂断的瞬间，季怀的眉头拧得更紧。他太了解时随安的性子，向来不喜欢喝酒，江澈是兄弟他才会去的。

他坐立难安，索性握着手机等，直到凌晨一点，才再次拨过去。

这次响了很久才接通，时随安的呼吸很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意：“喂……”

“你怎么了？”季怀的声音瞬间沉下来，“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就是有点累。”时随安的声音发飘，还想硬撑，可话没说完，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像是疼得厉害。

季怀的心猛地一揪：“时随安，说实话。”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是不是胃不舒服？便利店值班是不是不止到十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时随安带着哭腔的声音：“……季怀，我胃好疼。”

他终于撑不住了，声音里满是疲惫，“房租又涨了，我只好再找了个夜班，昨天熬到凌晨三点，今天江澈心情不好拉我喝酒，我怕他不高兴就喝了两杯……”

季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胸口闷得发疼。他能想象到时随安蜷缩在出租屋的床上，捂着肚子疼得冒冷汗的样子，却连递杯热水都做不到。

“家里有没有胃药？”季怀的声音放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现在去烧点热水，别喝凉的，我陪着你，等你舒服点再挂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随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稳了些：“有、有药，我去拿。”

季怀没挂电话，就这么听着他慢慢挪到桌边找药，听着他倒热水的声音，听着他吞下药后轻轻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时随安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带着点昏昏欲睡的鼻音：“季怀，谢谢你……”

“傻瓜。”季怀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温柔得能溺死人，“下次别硬撑了，不管是房租还是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说。”

时随安没应声，只轻轻“嗯”了一声。季怀握着手机，转账了【5000】。

时随安被季怀的一番劝阻就收下了。

他真的好坏，他怎么能用不见面来威胁我……

第二天因为季怀请的临时工今天来不了，他就请假后，来季怀店里帮忙…

就当5000块的帮忙费吧……

周末的咖啡店人不算很多，但一个人的话会很忙。

时随安系着浅棕色围裙，正低头给咖啡拉花，手腕轻轻一转，——还差最后一笔时，柜台前又涌来两位客人，他手忙脚乱地收了勺，心里暗自叹气：要是季怀在就好了，他总说自己拉花时慌慌张张的。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随安哥，我来啦！”

转头就看见苏晓背着帆布包冲进来，还没等时随安反应，就熟练地抓过一旁的备用围裙系上，“季怀哥上周跟我提过，说你们店周末肯定忙，让我有空就来搭把手，我今天特意调了班！”

时随安愣了愣，手里的奶缸晃了一下，奶泡溅出几滴在操作台上：“季怀……跟你说的？”他印象里季怀只提过苏晓是上次帮他做logo的女孩，两人不算熟络，没想到会特意惦记店里的事。

苏晓却没察觉他的怔忡，挽住他的胳膊就往操作台走：“随安哥，你教我打奶泡呗？我上次在家试了好几次，要么太稀要么结块，你拉花那么厉害，肯定能教会我！”说着，还拿出手机晃了晃，“我还跟季怀哥说好了，学会了拍给他看呢！”

时随安耳尖悄悄发烫，只好压下心头的异样，认真教她握奶缸的姿势：“手腕要稳，蒸汽管斜着插进去，听见‘滋滋’的声音就对了，别太急。”

苏晓点头应着，手里的动作却故意慢半拍，奶泡刚有点绵密的形状就歪了，她吐了吐舌头：“哎呀，又错了！随安哥你再示范一次嘛，季怀哥要是知道你教我，肯定夸你有耐心！”

刚把新的奶泡打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季怀发来的消息：“苏晓到了吗？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我远程帮你看看订单。”

时随安盯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手指飞快地回复：“到了，她在学打奶泡，你别担心，我能应付。”

苏晓凑过来瞥了眼手机界面，嘴角扬了扬：“是季怀哥吧？他是不是又问你忙不忙？你们两是什么关系啊”

时随安的脸瞬间红透，慌忙把手机揣回口袋，假装整理杯子：“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

手里的糖罐却没拿稳，糖粒撒了一地。他慌得赶紧弯腰去捡，苏晓却先一步拉住他：“别碰，地上滑！我来捡，你去给季怀哥回个消息呗，他肯定等着呢。”

时随安只好直起身，走到角落给季怀打了通语音电话。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季怀温和的声音：“忙完了？苏晓没给你添乱吧？”

“没有，她帮了不少忙。”时随安的声音有点发紧，“你那边……考察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是有点想喝你做的咖啡。”季怀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等我回去，你给我拉朵完整的心型，上次你总说没发挥好。”

时随安的耳尖又热了，小声应着“好”，挂了电话才发现，苏晓正靠在操作台上，冲他挤眉弄眼。

忙到下午，客人终于少了些。苏晓借口“买奶茶”溜了出去，临走前还塞给时随安一杯刚做好的热可可：“季怀哥跟我说你胃不好，让我盯着你喝热的，这杯我按你喜欢的甜度调的，快喝吧！”

时随安握着温热的杯壁，看着苏晓跑远的背影，他低头抿了一口，甜意刚好漫过舌尖——原来季怀连这些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随安拿出手机，对着热可可拍了张照，发给季怀，附了句：“今天苏晓帮了忙，谢谢你让她来。热可可很好喝，等你回来，给你做你喜欢的拿铁。”

没过几秒，季怀就回复了，还带了个笑脸表情：“好，我等着。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