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死了

Y城 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辆劳斯莱斯划破雨幕 在湿滑的路面上疾驰

雨水如同珠帘 砸在车窗上 汇聚成股 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路灯昏黄的光透过雨幕 化成斑驳的光斑 仿佛破碎的梦境 后座里 男人静静坐着 面容隐没在阴影中 情绪不辨

车缓缓停在殡仪馆前 司机迅速下车 撑伞 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男人一身笔挺黑色西装 外披风衣 修长身形冷峻挺拔 墨镜遮住双眼 周身凌厉的气场让人不敢逼视 一眼望去更像是齐三少某个耀眼的明星友人

嗅觉敏锐的记者们早已等候多时 一眼认出他并非娱乐圈之人 而是Y城傅家掌舵者——傅耀宸 霎时间 镁光灯与问题齐齐扑来：“傅少 您为何现身齐三少的追悼会 你们是什么关系——”

傅耀宸神色冷峻 仿佛未闻 径直迈步而过 保镖及时挡开疯狂的记者群 否则这些人恐怕今夜就要丢掉饭碗

踏入殡仪馆 冷冽气息裹挟着消毒水与香烛味扑面而来 昏黄的灯光垂落 投下斑驳光影 一排排椅子上坐满齐家亲属 门口进出者皆是Y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多半只是走个过场

黑白相框里的少年眉眼清隽 微分的碎盖发干净清爽 丹凤眼细长流转 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高挺鼻梁与微薄唇勾勒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傅耀宸一眼便认出——这是齐三少的高中证件照 他记得 那个午后 他曾捡到过

“傅先生 要上香吗？”工作人员递来三炷香 他摘下墨镜 修长指尖接过 缓缓插入香炉 灼热气息顺着指尖漫延 他终于不得不直面现实——

他死了 那个被他暗恋十年的少年 永远离开了

可一切却又如此不真实 明明在不久前的宴会上 那人笑意盈盈 与他谈笑风生 恍惚间 记忆不受控制涌上心头——

十三年前 十岁的他坐上了驶往傅家的车 不再是去看望母亲何茜 而是去为她守灵

深秋的风割裂枝头最后几片枯叶 黑色轿车驶过 掀起寥寥落叶 外界传闻何茜死于疾病 但他心知 她倒在家族纷争里 所以在葬礼上 他躲在天台 哭得无声

傅耀宸与何茜的回忆并不多 自幼由傅老爷子严苛抚养 他十岁时 其他孩子吃糖玩闹 他却要学习精英课程 练习防身术 负重完成学业 成长得过于冷硬 只有每月几次短暂的见面 何茜会温柔嘘寒问暖 会带他去挑衣服 会突兀地抱住他哽咽：

“阿宸 妈妈对不起你 可妈妈没有办法……”

他当时并未理解 那竟是最后一面

葬礼那日 或许上天怜悯 他收获了一颗草莓糖

九岁的齐安不懂眼前的男孩为何哭泣 他记得自己每次哭 妈妈都会塞给他糖果 于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 递过去：“别哭了 给你糖”

傅耀宸接过 沉默不语 楼下传来稚嫩的呼喊：“阿安 别躲了 快出来！”

齐安回头对他说：“我去支走阿逸 下次我们一起玩”

“下次吗”傅耀宸心想 却知道不会有下次 葬礼一过 他将回到傅宅 回到祖父的掌控 他没有自由 更没有所谓“幼稚游戏”的资格

他拆开粉色糖纸 酸涩化开很快被甜味包围 而齐安不知道 那颗草莓糖被人记了很久 很久

“阿安啊……我的阿安……”

哭腔如钝刀 把他从回忆里猛然拉回

他转头 看见齐安的奶奶 黑衣孱弱 白发垂胸 泪眼红肿 被亲属搀扶。“节哀。” 她伸出颤抖的手 轻轻触到他袖口：“你是……阿安的朋友吧 谢谢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

傅耀宸心口一紧 却只能压下话意 温声道：“嗯”

“旧识好 旧识好……”老人泣不成声 “阿安这孩子 从小善良 只是太倔……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他心头疑云翻涌 却终究咽下追问 只低声道：“您保重”

转身离开 黑色风衣如展翅雄鹰 破开殡仪馆的压抑阴霾

临走 他回望遗像 少年笑容依旧温柔 却像讽刺般钉进心口

想不开？

傅耀宸眼神冷锐如刃——

齐安 你到底 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