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黄宠攥着转学通知书的指尖却沁出了凉汗。祈傅一中的校门比她之前就读的学校宽了近两倍，门口石雕上“祈傅”两个字刻得深，阳光落上去，连影子都带着几分凌厉。

她跟着教务处老师往教学楼走时，校服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路过篮球场时，突然有阵哄笑炸开，力道带着少年人的张扬，撞得她脚步顿了顿。视线不由自主飘过去——穿白色球服的男生正单手抓着篮球，额前汗湿的碎发贴在皮肤上，下颌线绷得利落。有人朝他喊“徐智让，这球不算！你又耍帅犯规”，他挑眉笑了下，没说话，只是手腕一翻，篮球擦着篮筐边缘落进去，发出“唰”的轻响。

那瞬间，黄宠觉得风好像停了。直到老师轻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神，耳尖发烫，赶紧低下头跟着往前走，连男生最后有没有看过来都不敢确认。

高二（3）班的门推开时，教室里的说话声骤然小了下去。几十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黄宠的手心更湿了，手指无意识绞着校服衣角。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笑着介绍：“这是新转来的同学，黄宠，大家以后多照顾她。”

她小声说了句“大家好”，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班主任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你先坐那里吧，旁边是徐智让同学。”

黄宠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位置的男生正趴在桌上，侧脸对着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能看到他耳后一颗小小的痣。是刚才篮球场上的人。

她抱着书包，一步一步挪过去，每走一步都觉得教室里的安静在被无限放大。走到座位旁，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对方，指尖刚要碰到桌角，男生突然抬起头。

徐智让的眼睛很亮，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却又锐利得像能看透人。

他盯着黄宠看了两秒，嘴角扯出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新同学？”

黄宠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张了张嘴，半天只发出个“嗯”字。

她赶紧把书包放进桌洞，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往自己这边缩了缩，生怕碰到他。

上课铃响后，黄宠还没从紧张里缓过来。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公式，她低头翻找课本，却发现自己带的还是之前学校的旧教材。正慌得手心冒汗，旁边突然递过来一本崭新的数学书，书角还带着油墨的味道。

她抬头，徐智让已经转回头看黑板了，只是右手还搭在书脊上，指尖轻轻敲了敲书页：“先用我的，放学再找老师补。”

他的声音压得低，混在老师讲课的声音里，却清晰地落进黄宠耳朵里。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他的指尖有点凉，黄宠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收回手，低头盯着课本，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那节课，黄宠没怎么听进去。课本上的公式像在跳舞，她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飘向旁边的人——徐智让上课时没再趴着，只是单手支着下巴，眼神偶尔落在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她想起刚才篮球场上他桀骜的样子，又对比现在安静的侧脸，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乱。

下课铃刚响，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前桌的女生转过身，笑着对黄宠说：“我叫林晓，你刚来还不熟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黄宠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搭话，愣了愣才点头：“谢谢你，我叫黄宠。”

“我知道你名字！”林晓眼睛亮了亮，压低声音往徐智让那边瞥了眼，“你运气好好啊，居然能跟徐智让坐同桌——他可是咱们学校的传奇人物，成绩常年第一，篮球打得超棒，就是脾气有点冷，平时除了打球和学习，很少跟人说话呢。”

黄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徐智让，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似乎在讨论下午的篮球赛，嘴角噙着笑，和刚才对她的冷淡模样判若两人。她心里轻轻“哦”了一声，没接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学书的封面。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晓拉着黄宠去篮球场边看比赛。徐智让穿着白色球服，在球场上格外显眼，他跑起来的时候，发梢在风里扬起，每一次传球、投篮都引得场边女生小声尖叫。

黄宠站在人群后面，看得有些出神。突然，一个篮球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她吓得闭上眼，下意识往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人。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听到“咚”的一声，篮球被人用手挡开了。

她睁开眼，看到徐智让站在她面前，眉头微微皱着：“站在这里发什么呆？不怕被砸到？”

他的语气有点冲，黄宠却没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委屈，小声说：“我……我没看到。”

徐智让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莫名软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往后站远点，这里不安全。”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篮球，转身跑回了球场。

黄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林晓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笑着说：“看吧，徐智让其实人挺好的，就是嘴硬。”

放学铃声响起时，黄宠还在整理书包。徐智让已经站起来，单肩挎着书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不走？”

“啊……就走。”黄宠赶紧把东西塞进书包，站起来时没注意，头差点撞到桌角。徐智让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她一下，掌心抵在她的额头，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

“小心点。”他收回手，语气没什么起伏，却不像刚才那么漫不经心了。

黄宠捂着额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跟着他走出教室。走廊里人很多，徐智让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却总有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位置。黄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在教务处听到的话——“徐智让啊，成绩好，长得帅，就是性子野了点，不过在学校里没人敢惹他”。

走到校门口时，徐智让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她：“你家往哪走？”

黄宠愣了下，指了指左边：“那边。”

“嗯。”徐智让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往右边走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和人群融在一起。

黄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慢慢往家的方向走。晚风拂过，她摸了摸刚才被徐智让扶过的额头，还有点发烫。她想起他递过来的数学书，想起他刚才扶她时的掌心温度，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走到小区门口时，黄宠突然发现自己的数学书落在教室了——是徐智让借给她的那本。她心里一慌，转身就往学校跑。这个时间，学校门口还有零星几个学生，保安看到她，问清情况后让她进去了。

教室的门没锁，黄宠推开门，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夕阳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到那本数学书放在徐智让的桌洞里，书上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黄宠拿起纸条，上面是男生遒劲有力的字迹：“明天记得带自己的课本，这本还我。”末尾没有署名，却能猜到是谁写的。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书包里，又拿起数学书，抱在怀里往家走。

晚上，黄宠坐在书桌前，把徐智让的数学书翻开。书页间夹着一张小小的篮球明星卡片，是她没见过的球员，卡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下次看球记得躲远点。”

黄宠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她把卡片夹回书里，又拿出那张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妈妈喊她吃饭，才不舍地把纸条放进抽屉里。

她不知道，这一天的相遇，会像刻在时光里的印记，往后无论过多少年，都无法磨灭。而那本带着油墨香的数学书、那张写着字的纸条，还有篮球场上那个桀骜的身影，会成为她青春里最温暖的开始。

第二天早上，黄宠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学校。她把徐智让的数学书放在他的桌洞里，又偷偷放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是妈妈早上给她装在书包里的，她觉得这个味道很甜，应该会有人喜欢。

徐智让到教室时，黄宠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本。他拉开椅子坐下，手伸进桌洞，摸到了那颗裹着粉色包装纸的糖。他捏着糖，转头看了眼黄宠，她的耳尖红红的，连头都不敢抬。

徐智让没说话，只是把糖放进了口袋里，翻开了自己的课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安静又温柔。黄宠偷偷用余光看他，看到他嘴角似乎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心里的甜意又开始蔓延开来。

她知道，她和徐智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